对于很多中国人来说,1942年河南大饥荒是不存在的,不在记忆中留存的历史往事近乎于不存在,很多中国人是习惯于遗忘、淡漠的,并不很遥远的惨事也可轻易放下,甚至都不知发生过。真实历史犹如沙画一般早已经扬尘暴土般剧烈出现然后再次归零。与刘震云的中篇小说《温故一九四二》相比,冯小刚导演、刘震云编剧的电影《一九四二》,在信息量上更加庞杂丰富,也更容易为普通群众所接收信息。
冯小刚和刘震云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是向中国人说:“别忘了这段历史。”事实上,无数的中国人根本记不得祖宗十八代、八代,能够对祖宗三代的历史有清楚了解的,已然是少之又少。在那个还可以自由逃荒的年代,卖自己、卖家人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我们并不久远的过去,远没有那么美好。如今我们在打捞民国的荣光,也要铭记那些仓皇的悲歌。农民和地主,都是土地的主人,他们本应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由的耕作、生活和迁徙,按照自己的选择生存,即便遭遇天灾,也应该有足够的自我救助和社会救济,然而一九四二年绝无可能,事实上他们经常要遇到这种比这更严重的情况。
《一九四二》最终,出现一个孤女,三十五秒钟,按照编导的说法,她才是本片的主人公,她交待了画外音旁白者的来历。这与《一句顶一万句》互文来读,更是看不尽的悲怆民族痛史,编导演以泣血浩叹之态,试图唤起众多“装睡的人”。刘震云的最新小说《我不是潘金莲》,采取的结构与本片相仿,绝大多数文字是漫长的序幕,为了勾出作者满含热泪的人和事,宁肯绕最远的弯子,也是为了让读者-观众不再轻易去忘记。
刘震云是幽默的河南人,善于自我解嘲,《一九四二》里的东家、长工、厨子等等人,都从原著小说里衍生出来,有着特定条件下的坚韧,本片对他们性格的描写是善良、牺牲和兑现承诺。为了活着尽可能的在国土上迁徙,当然限于无政府状态下的泥沼之中。张国立、徐帆、张默、冯远征等人的演出,不夸张、不虚浮,可以说是处于怯懦和担当之间,因为他们有着足够的饥饿DNA,以及逃荒经验,他们如同野草和飘蓬,对未来最大的希望,是希望自己的后代像狗尾巴草一般的种子,能够在拙劣环境下活下去。面对史上最残酷的饥荒,他们做不出更有先见之明的预案。
与3000万饥饿中的河南人相比,是食物链顶端的日本人、英国人、美国人和苏联人等等的信息,丘吉尔的感冒绝对比远征军的劫难和河南省主席的灾情汇报更重要,陈道明和李雪健饰演的角色,在历史的缝隙里无法自由呼吸,但是他们的迟滞或颟顸决定着更多人的生死。
历史最残酷的无情之处,是只能记住极少数名字的帝王将相的家族或相砍史,而不会记得数百万人如何挣扎,无非是“大饥荒”、“人相食”罢了。国史馆的刀笔,从来都是短缺的,而墨写的文字总是要比血写的现实更加易于风化,且群众也几乎不看书、不记得老故事。冯小刚导演的《一九四二》,相信是九成九以上中国人第一次通过影像的方式知道(再次知道)那段历史的存在,本片最大的意义便在于此。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