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旭扮演的林黛玉
2012年9月19日,文学评论家汪宏华在红学研究方面又有新的突破,2002年他首次从结构上推断林黛玉的结局是嫁给北静王,现在他进一步发现北静王官场失意后将效仿范蠡携黛玉泛舟江湖之上,二人做了黛玉当初曾经向往的“渔翁渔婆”。黛玉不仅本有西施之态,又有颦儿、潇湘妃子之名,所以她效颦西施泛舟水上也确在情理之中。汪宏华的原文如下:
关于《红楼梦》中林黛玉的结局,历来争议颇多,有人说她焚稿绝食而亡,有人说她沉湖自尽,有人说她上吊自杀,或者更悲更惨……但笔者以为这些说法都是断章取义、滥杀无辜,缺乏对小说人物的整体把握,缺乏对曹雪芹婚恋观的正确认识。在金陵十二钗中,黛玉的结局并不算太坏,与一代贤王北静王成婚,做了名副其实的“潇湘妃子”,后来二人又效颦范蠡与西施,泛舟江湖之上,做了名副其实的“渔翁渔婆”。
一、宝黛钗的三角恋经历了合与分的过程
首先我们要明确,两则神话故事“木石前盟”和“金玉良姻”不是专指宝黛钗之间的婚约关系,而是封建社会两种主流婚姻模式情投意合与门当户对的另种表达。但曹雪芹认为它们都背离了人性本质,便又创造性地提出了一种新的婚姻模式并蒂夫妻。内质如并蒂菱,外表如夫妻蕙。世上第一对成功的范例就是宝玉与香菱。
其二,宝玉的气性是经历了从对立到统一,从自发到自觉的转变的。初始阶段,他兼禀正邪二气,正气倾向于木石前盟,所以他的精神迷恋着黛玉;邪气倾向于金玉良姻,所以他的肉体对宝钗“羡慕在心”。但黛玉和宝钗却都只看到了宝玉的一个侧面,黛玉见宝玉喜“水”厌“泥”,就以为他是超凡脱俗的神瑛侍者;宝钗见他爱好“脂粉钗环”,就以为他是追求功名的富贵之玉。于是二人就各怀憧憬来到了贾府,来到了宝玉的身边,形成了所谓的“三角恋”。
由于黛玉和宝钗都不了解宝玉的双重本质,所以二人成了针锋相对的情敌,黛玉以为宝钗存心捣乱,宝钗以为黛玉不识时务。宝玉夹着中间无所适从,终于在第二十五回遭逢“五鬼”,也就是精神崩溃了。此后宝玉痛定思痛,决心跳出钗黛二人的情感旋涡,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唯一的“分定”之人。其间,由于湘云也像他一样属于正邪矛盾体,且没有走向统一的觉悟,也被舍弃了。
其三,黛玉和宝钗其实都希望宝玉追求功名,只不过黛玉崇尚的是其父林如海的儒学功名,或者说是神瑛侍者的仁德功名、北静王的“不义官俗国体所缚”的功名;宝钗想要的是时学功名。黛玉的名字谐音“玉带”即暗示她有功名、官爵之念。宝钗的名字则对应于贾雨村的诗句钗于奁内待时飞。黛玉之所以不在宝玉面前说所谓“混账话”,是不希望他追求现时浊臭的八股功名,而儒学功名已成骨灰。至于宝玉,他是什么功名都不感兴趣,都不想求,相对而言不那么讨厌儒学功名。他对黛玉和宝钗的情感态度也基本如此。
但钗黛对宝玉也并非始终一往情深、忠贞不渝,她俩对于什么功名都不要的宝玉也常存疑虑。只是由于当时女人的活动范围有限,没有自由选择的余地,所以仍旧盯着宝玉不放,除了余光之外。
此前很多人受高鹗影响,以为神瑛侍者就是宝玉,绛珠仙子就是黛玉。宝玉一见钟情爱黛玉,大人们都趋炎附势看好宝钗,宝玉最终拗不过世俗的力量,只好无可奈何接受宝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不是正好落入了曹雪芹最最讨厌的千部共出一套的路子吗?“假拟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间拨乱。”《红楼梦》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每个人物都是发展变化的,随着宝玉的萌情长大并分离出亲情、友情和爱情,他与黛钗之间的关系也先合后分,最后各成其家。
二、贾宝玉试探着将潇洒贤雅的北静王介绍给黛玉
曹雪芹认为,每个人都有一颗情种,但各种情感的生长有先后,最开始是亲情,次而是友情(分为雅和欲两类),爱情产生于青春期。爱情虽是雅与欲的结合,却天然地拒绝近亲与身外之物,拒绝情窦未开的幼儿。宝玉与黛玉第一次的似曾相识就主要是血缘与亲情感应,附有一些雅致友情;而对宝钗的兴趣则主要是源于色香味形的吸引,属于酒色货利之友情。尽管它们都与爱情有相近之处,但不是真正的爱情,连准爱情都算不上。很多读者包括其本人都误会了。
但宝玉从亲情和友情中超越出来了,宝玉青春期梦见的情人就不是黛玉或宝钗,而是她们的复合体可卿“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但这仍只是组成爱情的一个元素感性。真正的爱情需要理性与感性的有机结合,也就是警幻与可卿的结合。打个比方,爱情是水,黛玉和宝钗就是氢气和氧气,而梦中的警幻、可卿就是构成水的氢元素和氧元素。所以她俩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是神。
好在大观园里并不缺乏优秀的女子,宝玉在经历多次试错之后,终究在灯火阑珊处找到真正水做的骨肉。以自己的一小步完成了人类的一大步。可怜黛、钗,一生都没有跨出心理幼儿期,没有体验到真正的爱情。黛玉与北静王之间也只有亲情和风雅之友情,你给我灌溉之甘露,我还你感激之泪水,如同至纯无欲的兄妹。宝钗与贾环之间则只有臭味相投的友情,你给我声色诱惑,我给你金银酬谢,如同风月场中的知己。
那么,为什么宝玉又说“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呢?原因有几个方面:一是先入为主,宝玉的气性虽然是正邪同赋,但发生的时间顺序是,正在前,邪在后。黛玉也比宝钗更早进入宝玉的生活。二是在晴雯、黛玉、袭人、宝钗四人中,黛玉与袭人的气性相对居中。黛玉是偏正,而宝钗是极邪,所以宝玉更倾向于黛玉。三是宝玉在没有确定新的人选时,故意先以黛玉抵御宝钗,让宝钗没有机会像袭人一样蓄意制造事实婚姻。例如第三十六回当宝钗趁袭人走后,坐在正在午睡的宝玉床边,替袭人代绣白绫红里的兜肚时,宝玉就佯装说梦话,“喊骂说:‘和尚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怔了。”宝钗原想学袭人尝试云雨情,不料热脸贴了冷屁股。
贾宝玉最可爱的地方是不轻易将爱和恨表现出来,多做少说。这一点在金钏因他投井后尤其明显,不但暗中祭奠金钏,安抚其妹玉钏,还悄悄担当起了所有女子的心理医生,探访袭人一家,劝慰鸳鸯、平儿,给病中的晴雯送红绫袄。而他给黛玉介绍一代贤王北静王时更是千里伏线、娓娓道来,先转送“念珠”提示,再展示“蓑衣斗笠”呼应,终于让黛玉从逆反走向认同,从骂北静王“什么臭男人”到梦想两人成“渔翁渔婆”。
这些举动看上去微不足道,却很凑效,极大地熨贴了裙钗们受伤的心,让她们对人世间多了几分留恋,对生命多了几分珍爱,不再像金钏寻求自杀。即便对宝钗,他也不总是严厉呵斥,所骂的“混账话”也是借史湘云转达。相对而言,湘云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强。
谁说宝玉只擅儿女私情,他分明是在用情修身,用情救人,用情劝世。如此另类的“情种”,难怪男同志都恋他,天生孤僻的妙玉都爱他,无数读者都痴心他。
三、黛玉与北静王最后双双失意枯槁,荡舟湖上
再来看看黛玉嫁给北静王水溶为妾,成为“潇湘妃子”之后的状况。黛玉从扬州到贾府,可谓受尽了寄人篱下的寂寞和委屈,当见到潇洒清雅的北静王之后一定是眼睛一亮,恍如前世。婚后北静王对她也必然是百般宠爱,就像神瑛侍者对待绛珠仙子一样,“日以甘露灌溉”。但时下毕竟已是末世,不是盛世,更不是传说中的仙境,他们琴瑟和谐的日子仅仅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北静王终因过于正直清廉,遭到了奸臣的攻击诬陷,一落千丈。“玉带林中挂”即隐喻他们的官爵将被挂销,如玉带挂在枯木上,难以为继。这其中的“两株枯木”也意味着北静王的性格像黛玉一样脆弱,经不起风雨侵袭,很快将失意枯槁。黛玉则是终日相对无言、以泪洗面,哀怨自己,感恩夫君,直到泪尽枯槁。所以,真正的还泪是发生在这段时间的,黛玉的眼泪真正是为北静王而飞的。
从北静王的另一名字水溶、黛玉的另名颦儿以及“渔翁渔婆”等可以推断,北静王最后一定是仿效越国范蠡隐退,携黛玉泛舟于江湖之上了。黛玉曾写诗曰:“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但没想到她自己到头来还是东施效颦了,然而只要能够恪守木石前盟,白头到老,附庸风雅何妨,打渔晒网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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