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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青楼女子的从良之路的艰辛

2011/11/19作者/乐云阅读人次/2939我要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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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对一个女人来说,“昔为倡家女”便已是不堪,奈何更不堪的是“今为荡子妇”,人生在世,不堪如此,还有比这更沉重的打击吗?从良做妾者,在家庭中本来就势单力薄,全靠丈夫给她撑腰,如果连丈夫都移情别恋了,她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便岌岌可危,很可能遭遇被遗弃的命运。…

  对娼妓从良,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值得玩味:

  一种观点是赞赏从良,认为从良是妓女回归正统社会的最好方式。如明代诗人洪应明,就曾表达过对晚年从良的妓女的宽容:“娼妓晚景从良,一世烟花无碍;贞妇白发失节,半生辛苦俱非。”这种基于传统道德与社会稳定的宽容赢得广大风尘女子的强烈认同。江淮名妓徐月英《叙怀》曰:“为失三从泣泪频,此身何用处人伦。虽然日逐笙歌乐,长羡荆钗与布裙。”即使夜夜笙歌、锦衣玉食,但也抵挡不住做“荆钗与布裙”的诱惑,足见从良的决心有多大。而《金云翘传》中的王翠翘更是以自己的悲惨遭遇,现身说法从良的必要性:“人生最苦是女子,女子最苦是妓身。为婢为妾俱有主,为妓死生无定凭。我今翻成皇天哭,一字吟成万结心。寄与青楼多娇艳,乘早抽身出火轮。莫待冷落门前日,泪洒西风泣断魂。”既然青楼如此黑暗,命运如此悲惨,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另一种观点则反对从良,主要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认为一旦为妓,便终身留下了污点,即便从良,也难见容于正统社会;二是妓女乃天生的水性杨花,虽然从良了,但骨子里的风流劲却丝毫不会减少,保不定哪天就会给丈夫戴顶绿帽子,败坏了夫家的名声。如《九尾龟》中就曾说过:“无奈上海这些做倌人的,骨相天生,万不能再做良家妇女。这班倌人,马夫、戏子是姘惯了,身体是散淡惯了,性情是放荡惯了,坐马车,游张园,吃大菜,看夜戏,天天如此,也觉得视为固然,行所无事。你叫他从良之后,怎生拘束得来?再如良家妇女,看得‘失节’二字是一件极重大的事情;倌人出身的,只当作家常便饭一样,并不是什么奇事。就是那一班情愿从良的妓女,偶然见了一个俊俏后生,便由不得背地里私通款曲,这不过如家常便饭之外,偏背了一顿点心,算不是毁名败节,却轻轻的  把一顶绿头巾暗暗送与主人公戴在头上。”这样的说法倒也并非妄断。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以上观点僵持不下,难于判断。那么,妓女到底要不要从良呢?实际上,它涉及到是真从良还是假从良的问题。

  顾名思义,真从良是妓女真心想脱离苦海,老老实实做个良家妇女,相夫教子。这类妓女往往对从良抱有美好的幻想,希望能找属于自己的爱情,与相爱的人厮守一生,像杜十娘、红拂女、莘瑶琴便是其中佼佼者。

  真从良的妓女拥有三种可贵的品质:对爱情的执着追求,金钱观念的淡漠,对传统道德与伦理的恪守。首先,她们对爱情的认识高人一筹。一方面,她们久处风月场中,见惯了世态炎凉与人心叵测,故而不愿芳心轻许,“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者(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对爱情怀有本能的排斥;另一方面,正是因为经历了青楼的黑暗与尔虞我诈,她们企盼获得一份真挚永恒爱情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对她们而言,爱情是人生一切希望所在,一旦幻想破灭,便几乎丧失了生存的勇气。杜十娘之所以怒沉百宝箱,投江自尽,便是因为她惟一珍视的爱情化为了泡影。

  其次,真从良的妓女对金钱并不迷恋。当男方为她们赎身时,她们不会漫天要价,甚至分文不取。如曾与王韬结为知己的花魁状元姚容初,追求爱情至上,不要男方一分钱嫁入男方作妾。当鸨母向男方索取高价时,她们会站在男方这一边,与鸨母作坚决的斗争,甚至将“体己钱”拿出来让男方为自己赎身。《卖油郎独占花魁》中,花魁娘子莘瑶琴便曾与鸨母斗智斗勇,使其被迫让步,其后更是掏出私房钱让一贫如洗的秦重为自己赎身。即便男方穷困交加,但为了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她们宁愿忍受贫穷的折磨,甘作纺纱织布的家庭主妇。对她们来说,精神的满足绝对大过物质的诱惑。

  第三,真从良的妓女对传统道德与伦理恪尽职守。她们深深明白,既然真心做良家妇女,便须规规矩短,遵守三从妇德,不得越雷池一步。这其中包括抛弃从前打情骂俏的交际花生活,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杜绝衣着上的胭脂腻粉与奇装异服,素衣洁面。总之,要想融入主流社会,非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可。

  那么假从良呢?正好与真从良相反,指的是有的妓女根本不想从良,从良只不过是她们博得同情,聚敛钱财的一个美妙幌子。假从良者有两个鲜明的特点:首先,从良以后依然贪恋着烟花场上的风流,过不惯平庸无聊的家庭生活,因而免不了偷情私奔之事发生;《九尾龟》中,妓女金朋兰嫁入杭州黄大军机的长孙公子黄伯润为妾。这位黄公子年方二十,正妻亡过,尚未续弦,性情极是温和,眉目也还清秀。家财巨万,门第清华。至于服食起居,更是一呼百诺,要一奉十。论起来,这金月兰也该自家知足,跟他过了一生,倘或生得一男半女,怕不是一位诰命夫人?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金朋兰竟然与人私奔,偷偷跑到上海,重树艳帜,令黄伯润颜面扫尽。

  其次,从良的目的在于获取昂贵的赎身费,并且还可以雪中送炭,以解及时之需。近代上海著名的四大金刚之一林黛玉,“风流放诞,雄才大略”,颇有历史上的名妓风范,一生曾从良无数。据《清稗类钞》记载:“林屡适人而屡下堂,所嫁者不可以数计。其自称适人曰浴。盖举止豪迈,易负巨债,至无可弥缝之时,即以适人为避地之计,使代偿其负。已而不安于室,出理旧业。及逋负又多而不得偿,用复作前计。此所以谓之浴,盖自谓得水而污垢悉去也。”作妓时挥霍无度,从良后有人买单,林黛玉的计策并不高明,何以一干男人趋之若鹜?关键还在于林黛玉魅力太大的缘故。由此看来,假从良也须一定的资格,并不一定要很漂亮,但足够的风流媚态,倾倒众生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假从良的妓女毕竟只是少数,对多数妓女来说,从良是改变她们人生命运的绝佳机会,因而出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场面便不足不怪。可惜,等她们费尽心机拼过独木桥时,却发现桥这边的风景并不独好。

  摆在从良妓女面前有三大难题:一道难题是如何获得男方家庭成员尤其是正妻的认同,第二道难题是如何面对丈夫的喜新厌旧,第三道难题如何应对因年龄差距而派生的一系列问题。

  一般说来,从良做妾者最难相处的是妻妾关系。妻子作为家庭的守护者,对妾的“侵入”怀有天生的敌意,因而会处处刁难,时时滋事。曾当过花榜状元的姚蓉初,嫁入男方作妾,可惜为正妻所不容,先是斥骂羞辱,继而拳脚相向,无奈之下姚只得重返妓院。《清稗类钞》中桐庐人袁昶,与秦淮妓情深意笃,纳为小星。但迫于正妻薛夫人的压力,将小妾安置在一个小院子里,勿使外出。又担心薛夫人加害于小妾,遂派亲兵把守庭院,不让他人进入。每天上班,他都要将院门的钥匙交与自己的门生汪某,命令他不得将钥匙交与夫人。一次,薛夫人打听到丈夫背着自己纳妾,怒气冲冲地找小妾算帐。来到门口,薛夫人向汪某索取钥匙,好开门去教训小妾。汪某倒尽忠职守,坚决不放薛夫人进去,并在门口“大义凛然”地说道:“我在这里,除了袁老师外,任何人不许进入!”要不是汪某对师傅的忠心,只怕那小妾又少不了一顿羞辱打骂。当然这还不是最残忍的,更有甚者,某些残暴的正妻会致小妾于死地。

  除了害怕正妻的脸色,从良做妾者还时刻担心丈夫的喜新厌旧。做过嫖客的男人,大多具有“喜新厌旧”的“优良传统”,即使娶进家门,也一样会在外面寻花眠柳,从良者依然改变不了独守空房的命。《古诗十九首》便曾记录下一位独守空房的少妇的慨叹:

  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蛾蛾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
  荡子行不归,空床独难守。

  对一个女人来说,“昔为倡家女”便已是不堪,奈何更不堪的是“今为荡子妇”,人生在世,不堪如此,还有比这更沉重的打击吗?从良做妾者,在家庭中本来就势单力薄,全靠丈夫给她撑腰,如果连丈夫都移情别恋了,她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便岌岌可危,很可能遭遇被遗弃的命运。

  此外,从良做妾者还要提防因为年龄原因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通常情况下,娶妓回家的男人,年龄普遍偏大,而女方年龄尚小,男方大女方二三十岁并不鲜见。明末清初的钱谦益,娶柳如是为妾时,柳如是23岁,尚在青春年少,钱谦益却已是59岁的垂垂老人。晚清状元洪钧,娶赛金花为妾时,洪钧早已过天命之年,而赛金花只是一个16岁的豆蔻少女。这两对夫妻,男女双方相差30多岁,属典型的老夫少妻,如此问题就来了,一旦丈夫过世,没有依靠、没有地位的妾该如何在夫家立足呢?钱谦益死后,钱家族人欺负柳如是孤单一个,霸占家产,造谣生事,逼得柳如是以死明志。洪钧死后,赛金花马上便被洪家赶出家门,甚至连随身的首饰都不让她带走。无奈之下,赛金花回到上海,住在九江路彦丰里内,化名曹梦兰,重操旧业。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是,当靠山轰然倒塌,她们的好日子便走到尽头,恩爱没有了,钱财没有了,连生计都成了问题。像上面提到过的姚蓉初,曾经做过花榜状元,后嫁沈楞严为继室,但不到两年沈病死,姚随之被沈母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沦为乞妇。10年之后,当王韬再次见到她时,旧时风度一扫而尽,令人相见不相识。

  很多人艳羡于妓女的从良,以为她们从此可以过上舒心的日子,扬眉吐气地做人,可惜这却是围城之外的幻想,当不得真。历史上从良的妓女,除红拂女、莘瑶琴、董小宛等屈指可数的几个拥有好的归宿外,其余几乎都是悲剧。所谓“花无百日好”,再艳丽的花终究有凋零的那一天,更何况这朵花本来就生长在污泥浊水中,出身不好呢?

  《九尾龟》的主人公章秋谷说:“譬如一树名花,种在那水边篱落,临流照影,姿媚横生,你就天天的载酒看花,暂时领略,也未尝不妙,何若一定要伤根动叶,把他移到家中?虽然锦帐雕栏,殷勤爱护,却是离开了他自己的托根之地,未免水土不宜,雨露不润,眼看着那一株可爱的名花不由的叶萎花落,渐渐的憔悴起来。这还算是好的,更有硬硬的折了一枝,把他供在花瓶之内,天天相对,爱惜非常,却过得不多几天,依然枯死。假使花能解语,你问他可是愿意的么?大抵上海的倌人,只好把他当作名花娇鸟一般,博个片时的欢乐。若定要将他娶到家中,就免不得要杀风景了。从古以来,煮鹤焚琴,蹂香躏玉,煞是伤心,这就是这班妓女嫁人的小影。”如此看来,妓女从良,竟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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