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喜欢的的作家名单中,有一个是日本的村上春树。
村上年轻的时候开了一间爵士乐酒吧,闲暇时偷偷写小说。1979年,29岁的村上春树写出《且听风吟》一举成名。
20多岁写出一部青春畅销小说,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了不起的是,从那时开始,村上每年都能写出一本书,到现在,他出版了超过40本的作品。
每年写出一本书,当然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任务,需要具备的能力有很多种,比如,你要有持续学习和获得新知识、新灵感的能力;又比如,你要掌握创作的节奏,不要陷入长期乏味的“疲劳战”;再比如,你还要有相当的体力支持。
把村上历年出版的作品排一个队,你会发现他是一个非常有规划技巧的人,他每隔两到三年出版一部长篇小说,其间则会出版随笔集、短篇小说集、对话集、翻译作品甚至绘本读物。
长短交叉、轻重结合式的节奏安排,让他在长达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不曾间断出版。这些作品并非每一部都惊世骇俗,却长期地维持了写作的熟练度和读者期待。
二
上世纪中后期的香港报界,有两位“马拉松型专栏作家”,一是林行止,一是查良镛。
林行止25岁的时候,独立创办《信报》,从此每周写五篇专栏评论天下政经局势,这一坚持就是四十三年,被称为“香港第一财经健笔”。有一次在港岛遇见林先生,问他持续写作的秘密,他笑着说,“这就是一个愿念,只要发下,你总有办法完成的。”
查良镛创办了一份比《信报》更大的媒体《明报》,在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他坚持每天一篇时政专栏,风雨无阻,总计达惊人的两万篇之多,同时,他为了提振报纸销量,还以金庸的笔名,创作了十五部绝世惊艳的武侠小说。
村上春树、林行止及查良镛,是不是天生的写作奇才,不太好评断,不过在我看来,他们对“职业”这个词汇进行了最好的定义。
一位职业人,应该在一个专业的领域里有长期的投入与表现,起码用十年以上的时间重复地做同一份工作,这是一个非常寂寞与枯燥的过程,管理学界的彼得·德鲁克说,一位成熟的企业家应该拒绝戏剧性,而是着力于稳定的可持续成长。德鲁克活到95岁,一生创作了三十九本管理学著作,他用毕生的勤勉体现了一位管理教育家的职业性。
一位职业人,终身要挑战的那个人是他自己,它既是智力上的,又是体能上,所以,管理好自己的时间和身体,是当好职业人的首要条件,就长期而言,没有一个真正的成功是心血来潮,维持对一份工作的热情始终来自于持续的好奇心和对自我的管理。
三
“一年推出一个作品,并保持长达十年以上的时间。”
这样的职业标准,并非只出现在作家这个行业里,很多职业人,在他的鼎盛成长阶段,都有着这样的记录。
一个好的歌手,应该每年出一个专辑;一个好的演员,应该每年演一部影视剧;一个好的画家,应该每年办一场画展;一个好的运动员,应该每年参加巡回赛;一家好的企业,应该每年出一款新品。
每年逼着自己出新东西,当然是偏执型强迫症的表现。这一坚持的背后,其实是一种职业的态度,高强度的节奏,可以激发人的潜能,持续地创作、表演及研发,也是对喜欢他的受众和渠道商的尊重与回馈。
在今天这个快速淘汰的年代里,人们更容易迷信奇迹,更乐于追求速胜的快感,更愿意当一位日日冲刺的短跑选手,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村上春树是跑步爱好者,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每天一小时从未间断。他在一本以跑步为主题的散文集中说了很多与跑步有关的话,都挺有趣的,抄两段在这里,送给大家:说起坚持跑步,总有人向我表示钦佩:“你真是意志超人啊!”说老实话,我觉得跑步这东西和意志没多大关联。能坚持跑步,恐怕还是因为这项运动合乎我的要求:不需要伙伴或对手,也不需要特别的器械和场所。人生本来如此: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的怎么也长久不了。
跑步无疑大有魅力,在个人的局限性中,可以让自己有效地燃烧——哪怕是一丁点儿,这便是跑步一事的本质,也是活着——在我来说还有写作——一事的隐喻。
村上说的是跑步和写作,体现的是职业人的精神和对脆弱生命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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