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愿意把长孙皇后想象成一个美丽的女子,一个能够演绎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美丽的女子;一个明眸皓齿,青丝若瀑的女子;一个穿了一袭纱衣,在春天的秋千架上,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在繁盛的花木丛中,轻轻的飘飞的女子。那长长的纱衣在身后飘动,就如同我们看到的随风飘舞的云彩一样,悠远的飘动,柔软的飞扬。
我一直也愿意把李世民想象成为一个英武的男子,笔挺的鼻梁,清澈的但是似乎能够让一些都温情的敬畏的眼睛。那个额头大概应该是饱满的,泛出智慧的光辉;哪个眉角大概是英挺的,流露出一种决然的威严;那个嘴角大概是翘起来的,显现一种轻蔑的豪气。
我还愿意让他们在一个美丽的郊外意外的相逢,就在相逢的那一瞬,他们便作出了一生的选择,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的迟疑。是的,大概应该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吧?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长孙皇后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美丽,太宗皇帝也并没有我所希望的英武。我所看到的皇后,都是一个字眼——贤淑。当然,不是说贤淑不好,而是我觉得,皇后应该所有的活泼,应该所有的激情,应该所有的奔放,都被文人的笔墨给不经意的抹去了。他们所要的,仅仅是皇后的贤淑,是她作为一个合适的国家机器的一分子所应该所应该具有的性格。
唐是一个足够开放的时代,我们可以从周昉笔下的纱衣,丰腴感受到;我们可以从武后无字的石碑感受到;我们也可以从贵妃的婆罗门舞姿中感受到,我们还可以从虢国夫人游春是飞起的衣角感受到。那么,这个朝代的事实上的创始者的妻子——皇后,怎么会是个安之若素的女子?
终于,就在那一天,就在太宗皇帝要么成为人人不齿的乱臣贼子,要么成为名彰史册的英明之主的时候。皇后焕发出了自己的光彩。对着百战之将,对着散发着血腥的征衣,对着秦王府的豪气干云的忠诚死士,她慷慨激昂。史书上说“及帝授甲宫中,后亲慰勉,士皆感奋”。可以想象那种肃杀,那种昂扬,那种沸腾的血的性情。
其实,她真的在乎自己的丈夫的胜败么?胜了,他是自己的丈夫;败了,他还是自己的丈夫。不是么?贞观十年,她死的时候,她才告诉他——不是皇帝,不是君王,他仅仅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一生的牵挂,一生的依靠,死的时候,她在身旁,她真得很幸福——这么些年来,她一直随身带着毒药,因为她要和丈夫同生共死。
总是太宗如何的神武,如何的具有容纳天下的胸怀,如何的被人称作天可汗。这个让人心痛的女子的简单的言语,不啻于雷霆万钧,让太宗从此失却了自己。
这些年是多久的守候和期待,这些年是如何的艰难和多变,这些年是如何得让人惊心动魄,这些年是如何的风云莫测。她都在固守着,固守着自己的丈夫,固守着自己的爱情,固守着生死不渝的神话。
一个女子,古时候的女子,天下于她,是个抽象的符号,就像自己的丈夫也被称作君王一样,可是实际上,他就是自己的丈夫而已。
她死去了,太宗的爱情也死去了。他可能有过很多的女人,然而,只有一个,是能够让他一生牵挂的,是能够让他永远不能忘怀的。她就是长孙皇后。
她死后,皇帝感念不已,在宫中作了层观以望昭陵。夕阳送寒,西风度冷,满目萧瑟,一腔悲凉。太宗皇帝会潸然泪下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魏征不识相,不解风情,不通人意。硬是让太宗皇帝把层观给毁弃了。“上泣,为之毁层观。”可是,皇帝心中的思念难道能够毁弃么?魏公何其痴也。
长孙皇后,用毒药来伴随爱情,用生命来守候爱情。这就是真正的长孙皇后。
也许,很多年前的虞姬的引剑楚帐,这些痴痴的女子,这个让人心碎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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