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年前的7月,1957年7月22日,女作家萧红的骨灰在香港浅水湾被一些文化人找到,是当时很轰动的事件。
萧红,划过中国现代文学天空的一颗灿丽流星。曾经发掘并论证了沈从文、钱钟书、张爱玲作品,尤给张爱玲高度评价从而促使了“张学”形成的夏志清教授,为自己当年在耶鲁大学看不到东北作家的书,《中国现代小说史》遗漏了萧红而十分遗憾,80年代才读到萧红的夏志清,称她为20世纪中国最优秀的作家之一。
都已故去的两位同时代女作家,张爱玲越来越红,“张学”已是显学。对萧红的谈论肯定没那么热闹,但她并未被遗忘。几年前《生死场》里岩画般的东北农民群像还铿锵有力地登上了舞台。她在家乡黑龙江呼兰县城东的故居,近年也修复成萧红纪念馆。一代才女的耀眼光芒和31岁坎坷人生情爱恩怨,至今仍是相当数量文学粉丝们神经的敏感点。
很巧,49年后7月这天夜晚,偶然从余杰书中读到一段关于萧红与鲁迅的文字。余杰说,鲁迅曾悄悄喜欢萧红,而萧红也悄悄喜欢鲁迅,“他们之间,除了师生之情外,时常产生精神上和感情上的撞击。”
“鲁迅暗恋萧红”的说法,并非自余杰始。早年就有人因鲁迅与萧红都过早蒙受婚姻创伤,都有肺病和热烈沉郁的乡土情感,共同语言多对话范围广,认为鲁迅和萧红曾在潜意识中彼此暗恋。
这似乎只是猜测。余杰观点的来源不同,他说是凭自己的“直觉”,在鲁迅和萧红文字的缝隙里感觉到的。换言之,是他多年读鲁迅和萧红的结果。逝者的文字至今还在透露着幽秘的信息吗,让敏感的后来者接收到了?
余杰说,鲁迅和许广平的《两地书》是一个世纪以来中国最纯粹的情书之一,两人真正的精神合作。但鲁迅和许广平既有亲密之爱,也有难言的隔膜。许广平回忆,鲁迅晚年常夜不能寐,独自走到阳台上,和衣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而年幼的海婴夜里起床拉尿,看见爸爸睡在阳台地上,便也不声不响躺在他身边。这个场景说明,鲁迅心中有解不开的结。从鲁迅逝世后,特别是20世纪后半叶许广平写的回忆录可以见到,她笔下的鲁迅,和鲁迅本人文字中体现出来的“鲁迅”,有着很大距离。
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被余杰认定是所有回忆鲁迅文字中最感人的,远比许广平写得好,不仅因萧红才华超越后者,更重要的是她更理解鲁迅,更深入他的内心。
从东北流亡到上海后,萧红萧军受到鲁迅多方关照。寂寞的萧红常常一个人到鲁迅家去,有时一天去两次。鲁迅家客人不少,但纯真活泼的萧红到来,总让鲁迅开朗快乐许多。余杰引述了萧红所写她和鲁迅夫妇间的一个小小细节——
有天下午萧红要去赴宴,让许广平给她找一点布条或绸条束一束头发。许广平拿来了米色、绿色还有桃红色的,两人一起选定了米色的绸条。可是为了取笑,许广平把那桃红色的举起来放在萧红头发上,很开心地说:“好看吧!好看吧!”
萧红也非常得意,很规矩又很顽皮地等着鲁迅往这边看。鲁迅这一看,脸是严肃的,他的眼皮往下一放:“不要这样妆她……”许广平顿时有点窘了。萧红也安静下来。
余杰说:“这个细节很能够说明鲁迅心中复杂的感受,他想说漂亮而没有说,故意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他想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细微的波动,却更加明显地表露了出来。先生的心灵也有无比脆弱的时刻。”
说实话,品味这个场面,我也有点相信鲁迅是暗暗喜欢萧红的了。但萧红呢?凭何说她对鲁迅的爱与尊敬逾越了父辈兼导师的范畴?虽然余杰认为后来许广平也感觉到其间的幽微了,曲折地向友人抱怨萧红来得太多,扰乱了一家人的作息,有一次更连累鲁迅受凉生病。
杜拉斯说,“每个人生活里都保留着一块空地,任意堆放一些东西,那里,称之为‘禁区’。”企图闯入鲁迅“禁区”的余杰,遭到许多鲁迅研究专家的批评,仍固执地坚持自己的“发现”:“况且,有一丝淡淡的、忧郁的情缘,并无损于先生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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