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潮歌,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电视导演专业。曾执导过数十部舞台剧。被誉为中国最具创新精神的导演,印象创新艺术发展有限公司联合创始人兼任CEO,与张艺谋、樊跃合作开创了中国实景演出之先河。《印象刘三姐》、《印象丽江》、《印象西湖》、《印象海南岛》、《印象大红袍》、《印象普陀》等“印象”系列大型山水实景演出皆已成为当地文化创意产业的成功范本,被誉为“中国式百老汇”此后三人也成为导演界当之无愧的“铁三角”组合。
王潮歌:我这辈子只做过一个职业,就是导演
主持人:导演这个工作一般来说会让人心生敬畏,我听说导演的脾气一般都不好。您怎么样?您在工作中会大骂人的吧?
王潮歌:有,骂的时候完全不选择语言,包括各种上不了台面的脏话,和各种可以伤人自尊心的话,都会顺着全都出来了,连自己,所有人都一样。
主持人:是不是说做导演更需要点爷们儿气概?
王潮歌:不是,你需要有一种话需要强烈的表达出去,而这个强烈的词汇已经不够了,所以你就会加强语气,加强声调,大声或者用更歇斯底里的状态,脏字什么的,这样出去的时候你其实是希望对方注意注意注意,一定要注意,要听见我说的话。
主持人:是不是工作中大家很适应交流方式?
王潮歌:全都一样。如果他不能适应这样一种在一起工作的状态,基本就离开了。
王潮歌:那说明干不了这行,剧组里,很少有人文雅的、高贵的、儒气的来合作。因为他面对的事情总是很尖锐、极端,所以并不是我在骂你,完全不存在,是说我在强烈的要求你,因为你如果不这样做会有很大的麻烦,因为你一个人的事情几百个人的工作全百费了。所以你的情绪是不可能平静的。
主持人:所以这个工作可能是男多女少。女导演就更少了,所以在工作中您号令的动这些老爷们儿们吗?
王潮歌:这是必须的,这是我职业的特征,如果你是称职的职业导演你就必须做到。
主持人:其实现在您说我能号令得住他们、得住他们我是相信的,但是在很多年以前,您刚毕业就开始做导演工作,那时候您可能就是一个小姑娘,那时候呢?怵过吗?命令不动他们,谁听你的啊,有没有这种情况?
王潮歌:对对,你问的特别好,其实我是从大学三年级开始做导演,一直到现在,我这一辈子就做过一个职业,就叫做职业导演,我连副导演都没做过,一直是自己的导演,这么导过来。这个过程,要是二十二三岁的时候,你的体态也不是很茁壮,然后你的相貌也不是长得让人没想法的那种,所以一直遇到两个特别大的问题,一个是女性和男性之间的问题,一个是作为总导演你要发号施令,和底下的人听不听你的话,这两个问题。我也是通过不断的摸索和努力,到今天我觉得行了,我有一套办法让人听。
主持人:什么办法?
王潮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年岁大了招事少了。比如和男人合作的时候,其实男人和女人陌生的时候,第一眼,男孩去看女孩的脸,眼睛就开始往下看,看她的身体,全都看完了以后再听你说的话,甚至这时候如果女孩子很漂亮,这女孩子说什么话他都不听了,不要听了已经。如果长的不漂亮,她说的话更不需要听了。这不要掩饰,是生理现象。这个情况下,你需要让这个男性的伙伴说别看我的身体,请看我的脑子。需要有一些办法。
主持人:能压得住他们。
王潮歌:以理服人吧,压没什么用,一个女孩怎么压男孩呢?压不了。
主持人:我觉得做导演很多人讲很多困难,包括压力也非常大,遇到过这种,我觉得太苦了,为什么都是女孩,为什么我不进写字楼,当白领我也可以做的很好,我为什么要跟一帮粗老爷们在一块,天天跟他们工作、相处,也很累,不光是脑力上的累,我相信体力要求也很大,绝对不是和写字楼相比的,有没有想过我不应该干这个?做另外一行。
王潮歌:我跟您刚才说这个想法完全南辕北辙,我从来没觉得我会在我的生活的状态上、生活的形态上有什么可选择,包括跟什么人合作上有什么选择,我从来没觉得这是个事。因为我的工作生活目的非常简单、非常的直接,就是我在做艺术,如果为了艺术,我需要有体力上的牺牲,我需要有智力上的牺牲,我需要跟人交往,我需要把人引到我想引的路上去,这是必须,这是规定动作,不是自选动作,我没的可选。这些规定动作在我们工作、生活中是一定的。
所以刚才你说的话也引起我发散性的想法,现在年轻人80后、90后,经常认为可以把自己追求的目标和自己的生活进行PK,我觉得那叫找死、找不自在、找不痛快,没人让你这样窝囊自己,你非要这样。你难道为了达到你自己的一个目的,你自己先惜力吗?那你活该。你可以不去,有人用枪逼着你去吗?有人逼着你一定要做一件事请吗现在?我想没有,这不是战争时代。那么你要去做,不是别人逼着的,那你为什么做的过程中说你瞧我不得吃、不得睡,你瞧我风餐露宿,你瞧我们领导,你瞧我们同事,你瞧什么啊?那是你该着的。如果一个人不承担,还老想我要得到,扯呢。所以在这我说我想,你不管当白领还是当企业家,还是你做了很简单的体力劳动,我就是送快递的,请您一定要珍惜您的工作,因为这个选择没人逼你。
主持人: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动摇过?觉得我是女人,我做不了这个高强度的工作了。
王潮歌:我不需要坚持,我不需要隐忍,这是我生活中很重要的目的,我不认为这件事情对我有什么大的残害,我忍过去,我忍过去我就海阔天空了,我干吗要忍啊?我乐此不疲,它使我找到了一个使我的生命更蓬勃、更灿烂的、特别 完美 的一个好事情,我没认为这是一个工作,我也没认为这是一个谋生的手段,它直接是我的生命和生活。我为此而生、为此而死,乐得其所。
主持人:刚才您说在工作中可能号令一些男性,在工作中表现的非常强势,那你会不会把工作中的这些习惯,比如我是导演,我发号施令惯了,代入到生活中,生活中也是善于发号施令,都得听我的,会不会有职业病?
王潮歌:我从来没有认为我在导演工作的时候是一个强势的、发号施令者,如果我要这么做我能坚持一个星期,我最多坚持一个戏,我做不成一个好的导演,我不是强势的、发号施令者,而我是一个有效的组织进攻的人。我是把所有的各个部门,不管男女老少、不管服装、道具、音响、舞美、灯光,所有的部门特别有效的团结在一起,让每个人都淋漓尽致的发挥他们的才能,让每个人的才能在一个瞬间碰合在一起,出现完美的艺术想象力,这是我的工作,所以我要靠嚷嚷,让他们执行我的口令,我根本达不到。我相信全世界外行人才用这种衡量导演,真正在剧组里,或者真正在一个艺术创造中没有人这样理解导演的工作,也没有人理解一个灯光应该怎么跟导演合作或者跟导演对抗,或者怎么完成导演的口令,都没有人这样理解。这个尤其在舞台艺术上,你更需要看见那么多的人,在同一个时间、同一秒钟把每一个人的能量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这时候导演就挺开心的。
有的时候我解释说导演可能更像一个指挥,小提琴、铜管、低音鼓所有乐器都在这里,谱子已经现实的了,他根据他的情趣,手的高手的低,给谁一个眼神,谁再着重一点儿,出现了一个完美的音乐。好像更像这个,你看不见一个指挥强迫一个人要努力,是一个和谐的,一个作品一定是和谐的。所以导演只是起到把大家在一起的作用,所以我做这么多年的导演,并且我的导演工作做的还不错。
爱时装,爱香水,再忙碌的工作也不会抹杀的天性
王潮歌:就更证明其实我第一大的能量是我能跟很多人在一起。第二个能量是让很多人信服我说的是对的。第三个能量是让每一个人的生命超越他自己的想象,勃发出一种自己从来没有见到的光芒,这个是我的工作,而且我做的还真的不错。靠嚷嚷或者强烈的发口令,有一时没一世啊,早跑了那人。
主持人:我在网上看到您在美国公演《秦始皇》的时候,28天内,换了28套不同的衣服,这也是您生活的常态吗?
王潮歌:不是28天,我印象中是50多天,每天都会换不同的衣服、不同的首饰。
主持人:我觉得这跟我刚才脑子里的画面是完全不的,非常有效率的工作、协调、部署,您有闲情逸致换衣服?每天换不同的衣服?
王潮歌:对,这是我生活中的很大的乐趣。甚至排戏的时候、平常工作的时候,经常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我也想有一点香水儿,所以我出差的时候香水都摆一小片,各种各样的香水,我自己随着心情使用不同香水,这样的话觉得自己好像很新鲜。包括换衣服也是,我不允许一件衣服今天穿明天还能穿,我更不允许这件衣服今年穿了明年还穿,我跟我的搭档,樊跃在这点上有共同的爱好,我想有的时候爱的大家都认为是偏执了,但是我们还是这样爱。
主持人:那底下人不会认为穿着导演这么花枝招展的,对他没有说服力或者信服力吗?
王潮歌:他们每天等着,你今天换一个什么。
主持人:期待着看不同的?
王潮歌:对,很有意思,我应该给你们一个照片,我到一个酒店去住的时候,熟悉我的工作人员会把我和樊跃房间支一个大铁杆,全部挂衣服,因为知道酒店大立柜不够用,全都是大铁杆,买了很多衣服架子,我们会挂一片,用大的布单遮起来,充当一个临时的大立柜,都要那样去做。
主持人:作为女性,您对戏的服装时装要求是不是比男人更高?会把自己对服装的偏爱融入作品里吗?
王潮歌:当然,作为导演你要对这个事情有自己大概的判断,然后才能跟设计谈我认为我们的服装走到什么地方去,他也贡献他的智慧寨在里面,说你说的不对,我认为那样。然后两个人碰啊碰,碰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印象“铁三角”与老友张艺谋
主持人:我们知道电视荧屏上有个铁三角,在舞台剧上您和张艺谋、樊跃这个铁三角,你们这个组合在一块合作有多久了?你们三个人有意见特别不统一的时候么?
王潮歌:2002年、2003年开始的。当时我跟樊跃在桂林象鼻子山前面,我们做了一个《欢乐漓江》的一个戏,是为了博鳌旅游论坛闭幕式做的,当时我们没有搭舞台,用实景做了这个戏。当天晚上有人通知了张艺谋,他从北京来,我们不知道他来,结果他来看了以后,当天晚上就说我们约着见一下,因为他对我们导演的戏非常的感兴趣。三个人见了面,大家一谈张艺谋就说出了他想在阳朔做一个刘三姐,他一直想做一个歌剧,做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做成,好几年了,就把它放在哪了,一直没有做成。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当时我们说没有兴趣,我们还要做自己的事情。他说那这样,我们到北京再见个面,给我们出出主意。然后我跟樊跃就到了他的工作室,就开始就刘三姐出主意,出着出着就出到自己身上了,因为很兴奋、很激动,出到自己身上去,所以三个人也没有再谈过。心心相惜,互相都很吸引,然后就开始合作,一下就这么多年下来了。
主持人:怎么看待您的老搭档张艺谋?有些人觉得你是沾了他的光,还有人说是你被他的光芒掩盖了,想过这个问题么?
王潮歌:像张艺谋大家都知道他要拍电影的,一个电影拍的好和坏是老百姓要评论的,他拍的坏大家是不答应的,所以他非常努力的,而且他每一年他都要拍电影的,这是张艺谋主要的能力,甚至是他倾其所有能力要做的一个工作。《印象》只是他喜爱的另外一件事情而已,他一定要拍好电影。我们从来没有动摇过,张艺谋没有动摇过他对电影的喜爱和工作。所以从《刘三姐》开始,他主要经历都是放在拍电影上,只是不同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聊,大概有什么方向啊,这个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真正到实地排练,把这个戏导成是我和樊跃做的,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但是一直纠缠的这件事情,张艺谋是不是挂名?张艺谋的名字是不是有用?我觉得这没什么意义。
王潮歌:你们为什么非要要张艺谋的名字,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也有话要说,我说真的是这个问题特别讨厌。那么大家认为现在张艺谋的名字和《印象》的名字哪一个大呢?你们认为你们这些老百姓是这么无知的人吗?只是看见这是名导演你们就看了这个节目吗?如果就是这样它能持续多久呢?我想我很赞佩广大观众的鉴赏力,他们不是因为谁去的,他们是看了节目好,然后口口相传,有了口碑,我们的《印象》才有今天的。
八年、九年,一个作品有一百万人以上的观众量,难道都是广告忽悠进去的吗?我特别的不同意,难道是因为他我就去了吗?我特别不同意,把观众的质量低估了,这个说法,他们真的是喜爱作品,不然靠广告,一时一世你能撑多久啊?砸死你。一个演唱会演唱三场到头了,广告铺天盖地,谁谁来了,在哪哪哪,重金打造一个什么,带了什么什么乐队,音响是什么什么级别的,演三场你敢演五场吗?你就得转场到下一个城市去。如果我敢,365天我敢演400多场,我靠的是什么啊?对不起,不是明星效益,是我真实的作品不错,对吗?这是非常简单的,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的。所以张艺谋是不是挂了名、张艺谋在这里付出了多少劳动,这事跟您没关系,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是我们三个人的分工。您只要看戏,喜欢吗?您不喜欢就骂,喜欢就告诉朋友看,多简单。
主持人:您是导演专业出身,听说您原来也跟巩俐合作过,拍过电影,有没有想重新回到电影中?铁三角一起拍部电影?
王潮歌:这个话题我们谈论过,跟张艺谋、樊跃一块说什么时候拍个电影,这也是一说,本身我觉得舞台和电影是两个艺术行当,虽然都属于一个艺术大类的范畴,但还是泾渭分明的,工作的方法、思维的方法差别比较大。我个人是非常热爱舞台,热爱人跟人之间当面的交流,而不是靠剪接完成整个的表述,我个人非常喜欢这个,所以不知道,谁知道以后呢。
“艺术是能赚钱的”这句话就是一个时代与时代的衔接
艺术家CEO 打造中国百老汇
主持人:《印象》现在已经拍了六部作品,有没有想过给自己定一个计划,拍多少部我就不拍了?
王潮歌:真心话跟您讲,没有人有这个资格,只有天知道。天知道我的创造力什么时候会枯竭、没有,我的艺术生命会结束。大家知道人的生命和艺术生命比较起来,艺术生命会非常短,有些艺术家可能23岁、33岁就结束了,虽然他又活了很长时间,但已经结束了。曹禺也是,写一特牛的剧本,后半生都没有了。另外决定我艺术生涯、决定我的工作的是观众,什么时候人家不爱看你的戏了,什么时候人家觉得你的东西不好了,我就结束了,所以我只有一个动作可以做吧,就是真心的祈祷、真心的乞求,能够让我一直工作下去,但我没有办法决定,更没有办法预计。
主持人:《印象》系列可以说开创了实景演出的先河,对自然风光和人的配合要求非常高,可能有些很难实现,尽管景致非常美,但融不进去,有没有这种遗憾,现场条件没法在这里做。
王潮歌:特别多,比如说曾经泰安请我们做“印象泰山”,我跟樊导领受了邀请,去采风、实地探测,也做图,做了很久,半年之后说对不起,我们做不了,原因是因为泰山很雄伟、很高大,我并不能把它包到您的眼睛里去,而泰山旁边的小山包不能指着这个山说这是泰山,这两个东西的矛盾让我们很纠结,我们认为实景演出,最重要的是真的山、真的水、真的人、真的天空、真的情感。所有的东西都是现实发生的,今天下雨就是真的雨,我不是给您喷了点儿水,不是这样的。所以每一个选景很重要的过程实际上是在这个,觉得大自然是第一个导演,在它的指挥之下,你是否能够不是完全顺从他,而是跟他很契合,就是大家说的天人合一,这个过程是我们创造中的第一环节。
主持人:您之前说过,这辈子唯一做过的职业就是导演。现在又多了一个职业,如果CEO算职业的话。好像艺术家当CEO的并不多,主动还是被动?
王潮歌:首先我觉得是这样的,CEO对我来说不是一个职业,我是一个职业导演,CEO是我另外一份工作,就是我要完成的一份工作而已。比如我是职业导演,我不是职业母亲,但对不起,我是一个母亲,我有一个孩子。它是我的工作,另外这个CEO不是我要当或者谁要派,这个公司就是我自己的,不需要有人当我的领导和主子,这就是我自己的。做个过程中,当然公司越做越大,就要细分,CEO、CFO、COO啊,细分出很多东西。
王潮歌:分法上你发现有更多的职业经理人,他们对艺术的行当很陌生,如果是一个IT的企业,他们会很瞬间的知道什么模式啊等等,但艺术制作、艺术生产对所有人来说现在都是新鲜的。我认为我是一个过渡的阶段,我要很努力的把这两者之间,就是艺术和商业两者之间完美的沟壑在一起,做的非常漂亮,等公司越做越大或者越来越,走到另外一个阶段的时候,它可能需要不断的精英、不断的新人来进入。
主持人:听说您为了做好这个CEO,开始更关注财经方面的东西,这些和你做艺术背道而驰么?毕竟会牵扯更多的精力,会不会影响你的艺术创作?妥协过什么?
王潮歌:我不太同意“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一句话,我觉得人的精力是无限的,人的潜能超越对自己的看法,是无限的,人没有被累死的,人没有说我今天太疲劳了,我做不了了,很少有这种情况,只是你自己的意志跨了,说我不行了。实际上每个人,我也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看我讲话,我也不知道您是谁,但我特别想跟您说,千万别疼自己、别可怜自己、别害怕,人的精力是无限的,你可以同时做很多件事情,而绝不是这件事把这件事冲突了、弄砸了。同时人的体能越战越勇,越休息、越不行就越不行,但是你越激发它,它可能会迸发出一个十没有见过的自己、崭新的自己,特别漂亮的自己。所以我想跟看到我讲话的朋友说一声,无限,往前冲吧,没事儿。
王潮歌:你说艺术会不会向商业妥协,我觉得永远是这个过程中,你进我退我退你进,总是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不认为是妥协,但是我认为是叫做艰难的融合。因为现在艺术多长时间了,我看有人就有,这个商业多长时间了,从我们改革开放到现在30年,国家经济发展成这个样子,商业精英产生的雨后春笋,那天我开玩笑讲,如果现在把电影学院、戏曲学院、广播学院,所有这些学院可以培养职业导演的学院加在一起,每年毕业多少人?一百人都没有,对吗?但是能培养出多少搞经济的人呢?十万个也有,每一个学校都有经济系的,你可以上博士、MBA、EMBA?怎么比,就是我们这两个人才万分之一的悬殊啊,而且这些搞商业的精英们,他们有很多东西可以学习,哪怕拿个巴菲特都能学一阵子,学一个美国、学一个英国,都能学一阵子,他们有非常多的惯例,有非常多成功的脚印,有非常多的模型需要,都有,这些东西当遇到很独特的、必须独特而且是以独特才能生存下来的艺术的时候,两者之间你说该怎么融合呢?现在这个艰难的工作就是我天天遇到的,就是我每一天的日子,在传统的、精英们的模型之中、规律里面,让以独特才能生存下来的艺术跟它结婚,然后生孩子,长大,还得长的健壮和漂亮。
主持人:文化创意产业在美国已经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像迪斯尼、百老汇甚至好莱坞,都可以把这种文化品牌做的很大,您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王潮歌:上市不是一个企业的终极目的,说上市就代表企业好了,不是,是代表你又缺钱了,你需要更大的发展你才向社会募集更多的资金,不是这个。我的目的是,首先要让我和我们这个行当的人知道,文化是能够变成产业的。
王潮歌:是能变化产业、是能赚钱的。这说起来是这么一举这么直白的大白话,但实际上深奥的不得了,因为也就十年八年的功夫,这之前艺术家会认为铜臭气。我记得报纸上还有批判我的文章这样写的,这简直就是为了赚钱而诞生的演出啊。你看,时至今日,我们艺术品要求赚钱大家不质疑了,但就是七八年前大家还是这样说的。所以我认为实际上“艺术是可以赚钱的”这句话深奥的不得了,它是一个大的时代和另外一个时代的相接,在这个过程之中,是平稳的过渡还是冲突,还是你死我活,是这样的过程,我们如果能够做到艺术是可以赚钱的,我们就可以做到让很多艺术家知道,他们是可以有机会施展他们的艺术才华的,而不是说仅仅的是说我今天是一个什么节,你就把这个堂会给我唱好。我觉得这对特别多的艺术家不公平,其实他们有独特的思维、不得了的创意、很多的灵感,但没有人欣赏,也没有人让他们表现这种灵感,只是让他们表现说今天这是春天,就给我绿色;明天是夏天你就给我蓝了。
所以我觉得,也可能给我以后的很多年轻艺术家提供一个平台,让他们能够出现特别棒的创意。第三个,当然是我非常贪婪的一个想法,但我也觉得很伟大,就是希望在全世界人的眼睛里,不是中国制造,不是一个品质比较不错、很便宜的一个东西,而是让他们用知道我们的审美、知道我们的世界观,知道我们看待世界的目光是怎么样子的。当然我不苛求他用我的目光看,但真对不起,今天已经有很多人用好莱坞的世界观看待生活和世界了,我不想那样,我想让我的女儿有她自己独特的目光,而不是现在跟我一装可爱就说她是是七仙女、小公主,让我给她买大的长的纱裙,我女儿一有仪式的时候就这么要求,我知道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白雪公主、七个小矮人,根深蒂固的那些东西是来源于好莱坞的,我自己亲人的女儿,难道你想看她走多远吗这种情况?我觉得我们这代艺术家应该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我追求跟着我一起生活得来的东西
品质就是把生活活的更简单
主持人:刚才您也说到了健康,我知道今年您刚得到一个“女性健康形象大使”这个称号,对您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王潮歌:特别特殊,因为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我能是一个什么大使,代表谁或者做过什么贡献,都没有。当全国妇联找到我,授予我第一个大使,关爱儿童成长形象大使的时候,我说我都做什么了?我配得这样的荣誉?他们摆在桌子上一看,哎呀,给我自己激动够呛,我做过这么多事,我都忘记了。就是一直以来对儿童的关注,大家把它叫做慈善。
王潮歌:公益跟慈善,我一直以来是坚持做的,做了很长时间,而且也不少人了。我做的方法跟大家不太一样,我不是捐一个希望小学或者给人多少钱领养一个孩子,我不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艺术学校,是把很多孩子从山里找出来,特别偏远的地方,甚至连公路都没有,牛都上不去,只是脚走上去,把他们请到平原,然后给他们学上,包括吃、住,所有的培养,包括演出。
然后等他长大以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另外的人,这个整个过程我们都是在一起做的。所以挺让人掉泪的,我们觉得最早的时候,我们从贵州的山里,侗族的小朋友,8岁到12岁,家里相当贫穷,真的是及里就一床被子的那种家里。我见到他们,头发里都是虱子,鼓成了一个包,根本梳不通那个头发。我们开始买衣服、包,教他们怎么洗澡、过集体生活,给他们排练、唱歌、买糖,做很多事儿,然后他给我们演出还会发他们钱,他可以记到家里。一直到这次,到普陀,那天我跟我们演员说,今天咱们看看谁喜欢唱歌,起来唱歌,站起来,各种各样的嗓子唱各种各样的歌,突然站出两个小女孩说我们也要唱歌。我说来吧,唱吧。上来一看到我马上哭了,说王导演你认得出来我吗?我是谁谁谁。哎呀,我一看,不是最早一批的侗族孩子吗?已经长大了。我也哭了,他们说我跟了你六年了,就这样。不仅我哭了,当然我们的演员、编导都特别感动,就是你会看到一个人的命运因为你的帮助彻底的改变。所以他们从大山里一直到现在,可以作为自由的职业演员,他到这里来应聘他也能当演员,来了两个,漂亮的小脸,使劲回忆他小的时候。挺感怀的,而且另外一批也在那里了,我们也在每一个做《印象》的时候,我们所有演员都出身微苦吧。
王潮歌:我会一直做下去,而且我认为我给予的不是钱、不是一份工作,我给予的是一个人的尊严,让他从此以后对自己很自信,我是演员,我有光荣的一个人,走到哪头是扬着的,不会说因为您没有受过好的教育,你出身低微,你在一个边远的地方,永远是低人一等,永远认为自己是略等的人,不会这样。我们从此让他觉得你很光荣、你很了不起,你可以获得掌声的人。所以这样从慈善或者公益的角度上说,我们做的真不错。所以当他们给予我这个牌子的时候,我才有系统的回顾了一下我们这么多年,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包括胡庆玲老师,还有一大片人特别多的人努力的结果,今天挺安慰、挺自豪的。
现在关爱妇女健康的这个,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挺有道理,为什么给你这个牌子,他们给我解释,他们觉得我挺健康的,包括我的婚姻状态,我的身体状态、工作状态和心理状态都很健康。现在我几乎没有什么怕您挖掘的,有什么事情我要隐瞒,不太想说。比如我是名人,我特别不希望让你知道我以前出身在什么家庭里。我没有这个,我好的不得了。
主持人:给我们描述一下您现在每天的生活状态?
王潮歌:因为我的工作比较独特,不是一个人工作,你要是一个作家、画家一个人就可以了。我必须跟好几百个人一起工作,当好几百个人都工作的时候,我就不敢说今天我肚子疼不来了,明天我想谁叫我不工作了,或者家里有什么事,这个我身不由己,我要跟着大链条走,所以这也是一个女导演少的很重要的原因,体能上有时候跟不上,劳动量太大跟不上。女的指挥家也少,整场挥下来大量特别大量的体能消耗,女指挥家也少,一个交响乐下来人是虚脱的。
所以我在日常工作中,我的时间就非常难掌控,比如我正常的时候可能在中午的时候才开始这一天,上午一般是睡觉或者发呆,中午的时候开始工作,工作时间一直持续到深夜或者第二天凌晨,跟大家时间有一个时差。因为如果在外经拍戏,我要等太阳落了天黑了才能对光,所以我要珍惜夜晚,天全黑的时候,等到早上起来五点、六点天都亮了,我无法工作了就撤回来了。白天还需要拍戏,下午的时候还需要拍戏。所以就一直是这样,时间跟大家有一个错位。而且吃饭,叫插空儿,没有专门的时间用来给我吃饭。
主持人:现在是您的理想状态吗?因为您也有家庭、女儿,会不会觉得给家人留的时间太少了?
王潮歌:我觉得这是我一个特别理想的状态,我留给我家庭的时间、亲人的时间一点都不少,因为我不允许他们离开我超过20天,我走哪带他们到哪。我用这个办法跟他们更多的相处,而我父母、孩子包括我丈夫,以能够跟我走南闯北为一种期待,经常讲走吧,现在该上哪了。所以我父母可好玩儿了,自己都有自己特大的箱子,为了跟我出去用的。
主持人:您是怎么定义有品质生活的?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算是够品质了么?
王潮歌:我听不懂什么叫品位、什么叫品质、什么叫时尚、什么叫过气儿,这些话我听不懂,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你自己一定要有一个能力,明白你自己,明白你自己喜欢什么,明白你自己在什么地方有能力、什么地方是欠缺的,明白你厌恶什么,一定要花时间把自己搞通,当你把自己搞通的一瞬间,一切便开始了。现在我认为跟生活更多的对抗和纠结是来源于没有弄清楚自己就要求他人。这是我认为的一个巨大差别,当然搞清楚自己不是那么容易的,经常会被误导,自己被自己误导,或者自己被别人认为的自己误导,这样下去之后你会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所以就一直在生活中纠结。而真正明晰了那一刻,哪怕是一个部分,比如你特别明白自己喜欢吃什么,你都会获得快乐,目标很清晰,是不是喜欢吃辣的,我特别喜欢吃辣的,自己搞清楚了,找辣的去啊,目标很清晰。
我追求跟着我一起生活得来的东西,是工作啊、房子啊、车啊还是一个装束、一件衣服,那是因为我自己得来的,但我想这些事情先不要想,你先想想自己爱什么、恨什么,先想自己的特长、特短在哪。我说我十几岁就可以了,我就知道我只有一门功课好,就是作文,其他功课我都不好,所以我使劲去努力、去需要化学和物理我也可能做不好,而且我真心厌恶它,我明白了,当我明白这个的时候,我就不对自己下恨手,我就会把自己的特长发挥,看看是不是因为我的特长找到适合我的生活方法。我觉得就很简单了,这事情变得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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