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斯尔的翘臀欲望到乔治·阿玛尼的柔软肩膀,从第一件比基尼到第一条牛仔裤,从东方的三宅一生到西方的范思哲……服装承载着人类最本原的欲望,同时与人类文明史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开花的身体——一部服装的罗曼史》一书,通过对人类的服装史的回顾,以深刻、诙谐的笔调阐述了服装与肉体之间的关系。
1960年代以后出生的中国人对强烈的色彩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因为这会使它的穿戴者一下就从灰蒙蒙的人群中区分出来,并被视为异端。所以他们喜欢穿灰色、暗蓝色、藏青色以及其它一切能够被吞噬和淹没的颜色,这种色彩恐惧症在文革后的中国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那时的中国人被西方人戏称为“蓝蚂蚁”。
中国人是“蓝蚂蚁阶段”过去之后,才得知自己曾经获此封号的。为了挽回颓势,他们开始了饥不择食的恶补:迷你裙、喇叭裤、蛤蟆镜、熊猫眼式的化妆、爆炸头……,这些在西方国家经历了漫长的服装变革才自然达成的时尚潮流,中国人用了几乎不到10年的时间就全部完成了。那是1980年代的中晚期,女人们踩着咯咯作响的高跟鞋,男人们抗着震天响的录音机奔走在泊来时尚的康庄大道上,他们并没有想到,这时的西方时装设计师已经在打中国旗袍的主意。
旗袍元素在西方时装中的一再运用,终于在1997年修成正果,那一年,妮可·基曼穿着Dior设计的鹅黄绣花旗袍走上奥斯卡红地毯,一场中装风暴在全球爆发。
对于中国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讽刺,这就好比原本被自家抛弃的东西,却在别人捡去的时候才看出它的好来。但不管怎么说,旗袍又回来了,并在王家卫执导的电影《花样年华》里,找回了昔日的辉煌。在这部影片中,由张曼玉扮演的女主角简直就像个专职模特,不断变换的26件旗袍令人眼花缭乱,那种低回的情调映衬在1930年代的背景里,恰与旧上海月份牌中的情景有着惊人的吻合。
上海的商业月份牌是在1910前后出现的,在1930年前后趋于鼎盛;而起源于满族袍服的旗袍也刚好在此时改良成型。也就是说,商业月份牌发展成熟的阶段,也正是旗袍兴起的时候,所以,作为当时最流行的服装,旗袍得以大量地出现在这些具有广告效应的月份牌里,并被今天的人们所观赏:那些妖冶的女人们,当她们刁着时髦的过滤嘴香烟,穿着各式旗袍向人们推销香烟、肥皂、花露水、婴儿代乳粉以及一切可以推销的东西时,并没有想到半个世纪后她们本身会构成一个时代的标记。
据记载:“旗袍源于清代的旗人之袍,是贵族的衣饰;现代意义的旗袍,诞生于20世纪初叶,盛行于三四十年代,一度成为中国女性服装的代表。行家把20世纪20年代看作旗袍流行的起点,30年代达到顶峰状态,很快从发源地上海风靡至全国各地。”作为旗袍的发祥地,上海女人自是最能体会旗袍的精妙。所以,当时的上海女人们常将裁缝带进电影院,让他们学习新片里出现的旗袍新款,以便能够快速准确地炮制出来。
传统旗袍的特点是衣裳连体,随体收腰,下摆开衩,凸显曲线轮廓。有收领、收襟、半袖、短袖、齐肩等多种样式,颜色更是五彩缤纷,面料多以锦缎为主,给人富贵艳丽,柔中含挺的感觉。有人把旗袍比喻成会跳舞的官窑瓷器,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只要穿上它,便显出高贵典雅来。
那正是迪奥“新形象”诞生的前夜,西方世界的时装舞台正遭受战争的打击,限量配给制度令欧洲的女人们不得不缩小她们的裙裾,简化她们的帽子,取消多余的配饰,时装正在离他们远去。中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战争的阴云同样笼罩在中国的上空,旷日持久的抗日战争并没有给时装的发展留下多少空间。但意味深长的是,恰恰在这个阶段,中国的旗袍保持了它最完整的面貌。而当战争的硝烟散尽,西方国家的服装业开始长足进步的时候,旗袍却在一系列的政治运动中寿终正寝了。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