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
她遇见他的时候是在集市里。
她的父母都是采药人,每个月她都会随她父母一起到集市的药店里卖出草药,然后再买一些日常的用品。但她长年累月地和父母住在山下,所以每次去集市,她都是那样得开心与喜悦。
这一天她在集市上遥远地看见一个男子摆弄着一堆好看的泥人。她拉着母亲要去看看。
男人看见一个女孩走过来,微笑着递给女孩一个泥人,那个泥人梳着长长的辫子,就像是女孩一样,但泥人穿束着一身好看的旗袍,旗袍上甚至看见一些花纹和一枚胸针。男人的做工很细。
女孩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泥人过,欢喜得很。男人见了,索性就把泥人送给了她。
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可这一个月她像是着了魔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个泥人,仿佛看着她自己,又仿佛是在看那个对着她笑的男人。女孩住在山下森林的木屋里,常年都少有人路过,除了赶集,女孩几乎不会见到别人,何况,还是那样的一个人。
她托着下巴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星星的眼睛像是在对她笑一样,让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她晓得,明天又要去集市里,那个男人,他还在那儿吗?她忽然有些担心了。要是他不在,她会失望和伤心的。
但当她第二天又在集市上的同一个地方看见男人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一夜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远远地瞧见他朝着她笑,她心里舒坦极了。像是被紧紧地握在手心的海绵忽然又松开了手一样,终于得以自由地舒展自己。
她小心地走到他跟前,不像上次那么怯弱了,但却有点害羞地,问他,我可以看你怎么做泥人的吗?
旗袍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一来是窗外的下雨的声音很大,二来我也有认床的习惯。一间陌生的屋子,一张陌生的床,让我有种距离感,这种距离感至少需要一天才能削弱。不过我想我在这里呆不到一天的,说不定明天一早天就晴了,我就可以回旅馆了。
其实一早出行爬山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傍晚会突如其来地下雨,所以没有带雨具,然后原本计划刚好能够下山到达旅馆吃晚饭的想法被彻底泡汤。索性在山脚下看见这户人家的时候,打扰了老太太暂住一晚,等雨停了再说。
房子有些古老,仿佛上个世纪的一样,老太太也是古老的人,好像几十年都没离开过这屋子,去接触过外界。不过人很温和,给我做了些吃的,还给我烧了热水洗澡。只不过洗澡的工具是一个很大的木桶,就像是满清古装戏里的一样。
老太太说,山下的天气很湿,时常有雨。说完便把我的衣服拿去烘烤,她递给我一件旗袍,说,这是我女儿穿过的衣服,你若不嫌弃就将就着穿吧,衣服明天会干的。
我从没亲眼见过旗袍,印象里旗袍仿佛是半个世纪前的事情,只听说张爱玲是一个爱穿旗袍的女人,而如今一件真实的旗袍摆在我的手臂上,我竟然有些失措。为了免于失礼也同样出于好奇,我问老太太,那您女儿呢?
哦,她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老太太回话的时候已经走出了房门,我想说句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了也害怕她听不到,甚至我都有些不敢说。只是想想老太太一个人住在这荒山木屋里,多少年来真不容易,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穿上旗袍的时候觉得很紧身,怪不得旗袍现在没人穿了,虽然能够凸显女人的身材,但是却不很舒服,并没有休闲裤好。屋子里没有镜子,所以我没法看出自己的样子。只是确实这旗袍挺好看,一身桃红色的布料,像朵桃花一样,只是唯一不相称的是上面有枚黑色的胸针。虽然我对旗袍完全不懂,但是颜色看着就觉得不配,桃红色的衣服却有一枚黑色的胸针,这不搭的。
暖炉
男人问她,要我再给你做个泥人?
女孩说,不了,你上次给我的那个我带过来了。我就想看看你怎么做的。
那个泥人还在?你带过来了?男人的语气显得不可思议,但又是微笑着的。
男人不知道,他那样的微笑对女孩来说,就像是刚出坛的酿得刚刚好的酒一样,闻一闻味道,就已经有三分醉了。
女孩浅浅地笑着,说在啊,在的,我带过来了。然后索性从口袋里掏出来给他看。
男人笑了,摸了摸女孩的头发,那是跟泥人一样的梳着辫子的长发,又黑又亮,就像是女孩的眼睛瞳仁一样。
他接过那个泥人,又看了女孩一眼,他说,很多小孩拿着泥人玩了一天,泥人就被弄坏了。给你的泥人,一个月了还好好的。
女孩有点害羞了,就像之前走过来,走近了一样。他像是个暖炉,走近了,她就会温暖,时间长了,她的脸就渐渐地温热,红了。
她还是那样说着,我想看看你怎么做的泥人。
你想学吗?要我教你吗?男人有些开心自己的手艺被女孩这样喜欢。
她小声地说,想,想学。
草药
我没有注意到我的小腿在下山的路上被划伤了,直到我隐隐地感到了痛觉。临睡前老太太来看我,给我倒了杯茶水。我在揉腿的时候,她看见了我的伤痕,说着又去给我拿草药。
本来我说了不用的,一是怕麻烦了老人家,自己觉得也没什么,二来也不敢相信,这深山老林里的哪有什么草药,万一老太太一个不小心把伤口弄发炎了就不好了。可当老人家都把草药拿来的时候,我又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由老太太涂了草药。这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情节一样。然后我的脑袋里出现了两个词,金庸和阿莫西林。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老太太给我涂膏药很用心,我承认伤口确实没那么痒痒痛痛的了,虽然有些刺激,凉凉的,像是薄荷的感觉。
老太太望着窗外忽然有些黯然,安静了几秒,又忽然说,我女儿小的时候,我也这么给她涂过药,她那时候可乖了。
老人家又转身看了看我,苍老的脸上努力做出淡淡的笑容,收拾了会儿,就离开了房间。
那夜我的伤口一点都没再疼过。不过我却闻了整整一夜的类似薄荷的味道。
风筝
女孩终于懂得一点怎么做泥人了,虽然男人并没有教很多,女孩学得也有些蹩脚,但总归是学到了一点点,而且更重要的,女孩觉得很开心。临走的时候男人给了女孩一些泥土装在一个小罐子里,他说你回去可以做着玩。
她开始越来越期待每个月去集市上的那一天,她开始期待遇见他。一个月的时间她都在想他,想着想着她就莫名其妙地笑了,然后捧着那个罐子嘴里不晓得在嘟囔些什么。
女孩有点想用那些泥土做个泥人,就照着他的样子做,可是她的功夫还不到家,怎么做都做不好,捏出的人总不像男人手里出来的那样那么有活性,像是活人一样,泥土在她的手里就永远是死的。
结果她再去找他的时候,她没能如愿以偿地带着自己做的泥人,她只能一如既往地带着他给她的那个泥人。女孩觉得这就像是信物一样,有了它,他才会认出她来。可这一天他跛了脚,女孩瞧见他的时候,男人正一瘸一拐地走着路。他见女孩来了,立即朝她招手。她看到他,也立刻快乐极了。可是发现他扭伤了腿的时候,她却有些心疼。
男人告诉她,他去山上挖泥土不小心扭伤的。西边山上的泥土很黏,做起泥人来方便得很。扭伤是很平常的事。
他说得那样轻松,仿佛是一件无需计较的事,可是她却深深地在意着,仿佛是一件不可忘却的事。她立即跑回家去,一路上跑得那么得快,像是只小鸟,像是只风筝,而女孩知道,不管自己这只风筝飞得有多高有多快,牵着线的,总是那个男人。
她回去拿了很多的草药过来,她给他涂抹伤口,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弄疼了他,她还给他留了很多的草药,那些药都有着浓浓的薄荷的味道。女孩说,要是你扭伤了,可以用,第二天就不疼了。
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走近了她,然后轻轻地握住了女孩的手。
阁楼
我想我下次出行的时候一定会看一下天气预报。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雨势并没有变小,反而越下越大。手机讯号在昨晚就不通了,我显然要继续留在这间小木屋里。
老太太一如既往地热情待我。她看见我起床的时候露出很慈祥的笑容,她说,你穿着这身衣服的样子,真像我女儿。她穿这身衣服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可惜啊。
怎么了?出于好奇,我问。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话了。
那年她认识了一个大她三十岁的男人。她说她要嫁给那个男人。我和她父亲都不许。她偏要。后来那男人死了,她哭了三天三夜,哭瞎了眼,誓不嫁别人。老太太说着说着,忽然也老泪纵横满面,转过身轻轻地拭去。你睡醒了就快些下来吃吧。我给你煮了些吃的。
她的声音有些模糊的哽咽,但却是一个温暖的母亲的声音。
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屋顶和墙壁的声音越来越响。我的衣服已经干了,但我还穿着这身旗袍,就当做给一个死去女儿的母亲一点点安慰。因为有些无聊,我开始端详这屋子。
昨夜老太太领我上阁楼的时候我已经很累了,而且全身湿透洗完澡以后很想睡个觉,并没有好好地看看这屋子。事实上这木屋的阁楼很古旧了,老太太睡在一楼,而我睡在二楼,二楼远比一楼看上去要古旧很多,甚至地板上还有很多灰尘。我甚至可以猜想得出昨晚老太太是趁我洗澡的那会儿,赶紧打扫了屋子,收拾了床铺。
我在感激老太太的同时也在慰藉那个孤独的母亲的心,我想她这些年来一个人很不容易,很难得。而当我环顾四周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间阁楼还有另一个房间。
那房间的门被关闭得紧紧的,盖满了灰尘,不经意看的时候,以为便是一堵墙。我有些好奇地走过去,却发现那门并没有锁,因为我一碰,就落下了很多的灰尘,而且,门忽然“吱”的一声就敞开了一条缝。
紫色
这一次女孩开始努力用心地做好那个泥人。之前她害怕做得不好,害怕做得不像他,害怕自己的手艺拙劣,可是这一次,她不怕了,她什么都不怕了,她变的坦然,她只有一个信念和心思,她就是要做好它。
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小心翼翼地把尚未成型的泥人握在手心里,抱在怀里,就像是握着他的手,抱着他一样。这样的想法让她脸红的好久,就像心里的那个暖炉又开始在燃烧一样,她嘟囔着,又开始摆弄那个泥人。
女孩这辈子都没有那么努力地去回忆一个人过,她回忆男人英俊的脸,回忆男人的暖人的笑容,回忆男人偶尔长起的细碎的胡渣,回忆男人永远素净的衣服。她每回忆一次都像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梦里她一直欢笑着,拉着他的手。梦里,她还听见男人跟她说,你等我,我娶你。
她在梦里也模模糊糊地答应着,我等你,你娶我。
一月之后,她再次跟随父母去集市。这一次她带着她做好的泥人还有男人给她的泥人一起去见他,她把两个泥人都摆在他的手心里,嘴角露出少女纯真的微笑。
男人抱起了他,像是父亲抱着女儿,可是他们的心思却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男人还是照旧地教她怎么做好泥人,教她用什么样的泥土最好,教她各式各样的技巧。他像极了这世上最好的师傅。
女孩要走的时候,男人递给她一个包袱,说是给她做的旗袍。她欣喜地接过。她给他一个温热的拥抱作为最好的回报。
当女孩回到家莫不急待地打开包袱穿上那身旗袍的时候,她轻轻地打量着自己,一身上下桃红色的缎子,像是一朵春日的桃花,桃花上滴落了一颗紫色的宛如珍珠的雨滴。那是一枚紫色的胸针。
莲花
我想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或者就是老太太女儿的房间。灰色的木床,青色的帐子,淡赭色的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镜子,还有些木盒子,还有,角落里两个泥人。
相信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里,门上面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土,而屋里所有的地方也都是,梳妆台上,镜子上,木盒上,泥人上,像是被尘封了很多年的记忆,而这些记忆一直都未曾被人提起,然后逐渐地沉溺于逝去的时光,终于又有一天,忽然暴露在空气和阳光里,然后风一吹,满面灰尘,满目疮痍。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两个泥人很有意思,我一手一个握着它们,细细地打量着,正当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听到背后的地板“吱呀”的声音,然后我转身看到了老太太。我刚想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抱歉的时候,老太太居然释然地笑了。她苍老的容颜就像一朵绚烂至极却快要枯萎的莲花,她说,你真像我女儿。
她说,当年,我女儿就是在这里,穿着这身旗袍,抱着这两个泥人,哭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直到三天之后,她倒在地上,眼里已经流出黑色的泪水,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瞎了双眼。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在回忆着往事的一幕一幕,记忆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刃,在她的脸上划伤一道又一道深刻的皱纹,而她从记忆里逃脱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我走过去像抱住一个小孩一样抱住了她,她的泪水滴落在旗袍上,像是多少年前她的女儿一样。而我的手里,握着的,便是她女儿当年握着的泥人。我相信它们珍藏着一段让人心碎的爱情故事,即使它们已经被岁月如此磨损。
黑色
这一次女孩穿着男人送她的旗袍,带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泥人,她像是一朵开满了桃花的桃树一样,奔跑着去见他。女孩如此急切如此热烈,因为她知道,她的归宿就在那里。
她到达那里,他没有出现。她等他,却始终没有等到。她想去找他,却不知道该往何处。直到女孩的父母快要带她一起回去的时候,她终于开始有些难过了。她恋恋不舍,但却不得不离开。附近的人看见了,走过来问她是不是一直在等那个做泥人的男人。她说是。
哦,那你就不必等了。那个人说,他前两天和别人一起上山,跌下山崖了。
那人说得如此轻巧,仿佛与他无关,也确实与他无关,可是之于女孩,却仿佛偌大的天空,忽然破裂开一个窟窿,她抬起头,仿佛已经有无尽的天外洪水开始从那个巨大的窟窿往这世界无限地流淌,直到那些水滴淹没了女孩的眼眶。
女孩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片失了根的浮萍一样失去了方向,她肆意地奔跑,跑往西边的山,她想起无数有关他的画面。
她想起他送她泥人。想起他教她做泥人的步骤和技巧。想起他牵她的手。想起他送她旗袍。想起他和她拥抱。
记忆如此温热而美好,沉溺于那些美好之中,无法自拔,然后在上山的路上一路磕磕绊绊,被树藤和草缠住脚跟,跌倒在地上,她开始痛哭,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她握着泥人的手渐渐无力,直到它们都掉落在地上。
女孩回到家的时候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空匣子,仿佛行尸走肉,她走到阁楼的房里,终于又开始流泪,她抱着那两个摔坏的泥人,仿佛就抱着他一样,而她晓得,泥人还在,她还在,他却不在了。
女孩哭了三天三夜,哭瞎了双眼。两行黑色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流落在旗袍上,把紫色的胸针染成的黑色。
伤疤
老太太告诉我那些有关她女儿的事情,那些已经如同这间屋子一样被尘封了多年的事情,又一次因为我而被提起。这些快被遗忘的往事仿佛已经结好痂的伤疤一样,可能不经意地就忘了,这一次再被提起再次回忆,无疑是把伤疤再次揭开,让那些糜烂的创痕暴露在空气和阳光下,一览无余。
她说,她女儿在瞎了眼以后再也不出门,每天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摆弄着那两个泥人,累了她就睡,饿了她就吃,渴了她喝水,除此而外她都一个人呆着,她还跟那个泥人说话,就好像那个泥人是一个真人一样。
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到十多年前,终于有一天,仿佛她也累了,或者上天看她这几十年来太憔悴了,上天怜悯她了,把她带走了。老太太一早来看她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嘴角微微笑着,梳妆台上放在那两个被她日夜守护着的泥人,她就这样,死去了。
三十年了,三十年前那个男人死了的时候,她的心就死了,过了三十年,她终于忍心抛下我们随他而去。
老太太说着,满眼泪水。
约定
女孩倒在地上,眼里流出黑色的泪水。她以为她会随他一起死去。这样多好,这样他们就可以又在一起了。
可是女孩看见男人了,不知道是在虚无的幻境里还是在梦里,还是真的是他的魂魄,她真的看见他了。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说我想你了。
男人不说话,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看着女孩,他向她伸出手。
女孩接过他的手,她想跟他一起走。
可是男人说,你可以为我等三十年吗?三十年以后我们再在一起,这样你死去的时候就跟我的年纪一样大了,这样我们转世投胎的时候,就可以一样的年纪了。
她微微笑着,眼里闪着泪光,她说,可以,我等你,三十年。在那个说不清是不是梦的幻境里,女孩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我等你,三十年。仿佛是一个漫长的约定,又仿佛是一段宿命追责的誓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浅浅地笑着,像是一朵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如此美好。这样的笑容在三十年后的某个早晨,如约而至地出现。
在那三十年里,瞎了双眼的女孩日日夜夜抚摸着那两个属于他们的泥人,她抚摸着他的脸庞,回忆着他的笑容,她抚摸着他的手,回忆着他牵着她的手的温暖,她抚摸着他的胸膛,回忆着他和她拥抱的美好。
那些短暂的回忆充斥了这三十年的生活,直到某一天,女孩忽然释然地微笑了,三十年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她可以去守约见他了,而且更重要的,她可以和他一起投胎,下辈子,他们还可以再像今生如此地相遇了。
晴天
第三天一早,天空终于放晴。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老太太执意要送我,她说很久她都没有坦然地跟路过的人说些话,遇见我,她终于能够把心里的一些事情放下。因为她之前都没有跟我说的是,她在女儿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二楼的阁楼,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房间。她说对我很感激。
她甚至把她女儿的旗袍送给我,她说,我想我女儿不会介意的。
看见老太太如此坦然,我也不好拒绝,虽然我不晓得埋藏着这旗袍背后的故事,可我总是能够感觉得到一些莫名的感动,至少是一种向往。
我记得老太太跟我说那个男人比她女儿大三十多岁的,而老太太又说她女儿在那个男人死了三十多年以后才去世。我知道有些人信奉宗教,信奉生死轮回,我只是猜想是不是她的女儿便是为了那个男人所以多活了三十多年。因为这样,他们死了之后,就同样的年岁了,如此,下辈子他们来这个世上的时候,他们就一样的年岁了。
我拥抱了老太太,跟她告别。一路之上我都在怀念这样的一段爱情,手里捧着旗袍,我觉得特别的美好,包括那枚黑色的胸针。
来世
她哭瞎了双眼,为了她爱的男人,等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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