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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2011/03/21阅读人次/3668我要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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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独自抚琴,只感到一阵阵的空虚无由地袭来,卓文君深深地叹息,没想到自己如此命苦,17岁的如花芳龄,又嫁得仪表堂堂的郎君,本该是云端的日子,却不想天降横祸,刚嫁过去半年,夫君便一病不起,撒手西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卓文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们的爱情,精彩地开始,安然结束。      
(一)
乐音淙淙,宛若空谷兰香,飘散在寂静的庭院里。
独自抚琴,只感到一阵阵的空虚无由地袭来,卓文君深深地叹息,没想到自己如此命苦,17岁的如花芳龄,又嫁得仪表堂堂的郎君,本该是云端的日子,却不想天降横祸,刚嫁过去半年,夫君便一病不起,撒手西去。
好在,父亲是临邛两大富商之一的卓王孙,以冶铁起家,富甲一方,自小便对文君尤其钟爱,这个女儿非但容貌姣好,眉如远山,面若芙蓉,肌肤胜雪,凝脂白玉,且聪颖灵悟,琴棋书画,无不一点就通,诗词文赋,也是极有天资,父母自是钟爱不已。
那些青春烂漫的日子,宝鼎沉香,帘幕深垂,朱栏雕砌,轩窗寂寂,一个人端坐抚琴,常常,心底里,期望有一个人,能够听得懂她的琴音。
琴声,一遍遍,响彻了晨昏。
寂寞中,锦瑟年华空空的虚度。
如今,依旧是那琴声,依旧是在昨日的轩窗前,不再依旧的是自己的心境。
嫁了夫君,夫君不是听得懂自己琴音的人,已经令人神伤,奈何夫妻缘浅,不到半年,竟然是人天永隔。
父母爱怜,旋即接了文君归家,可是,小寒清霜,也到底是人生最初的沧桑。
她的琴声里多了一丝薄凉,心底里却竟多了一份不妥协。
如果,还可以选择,一定要是才华横溢,能够听得懂自己的琴音的人。
仿佛是宿命的牵引,此时,从关内到蜀郡的官道上,尘烟飞扬,青袍葛巾,俊秀挺拔的司马相如正向着她奔驰而来,仿佛,就是为了赴她的这一番心灵的邀约。
他自幼便对蔺相如极其崇拜,于是,自己的名字里也便有了相如两个字,他希望,将来自己满腹才华能够轻售帝王家,搏得个裘马轻扬,封妻荫子。
凭着家庭的富有,司马相如当了“郎”,汉代依旧承袭秦制,汉初曾以“十算”,也即十万为起点,到了景帝的时候,只要四算就可以当官了。
一开始,相如只能当汉景帝的一名普通的武骑常侍,自己文采盖世,奈何汉景帝并不欣赏词赋,皇帝不喜,便纵有赋采五车,也难有施展的余地。
好在,相如的运气不算太坏,他遇到了懂词赋,识人才的梁孝王,结识了当时的词赋同仁邹阳、枚乘、庄忌等人,如鱼得水。几个人出则同行,入则同寝,春风得意马蹄疾,司马相如的文思也便如泉涌,著名的《子虚赋》,令他声明远播。
怎奈,不久,梁孝王病卒,树倒猢狲散,门客们便各奔东西,相如也只好回到成都,贫困、无业,困扰着相如,他忽然想起临邛县令王吉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在外面游学,如果官运不好,日子不好过,就到临邛找我。”
那就去投奔他去吧,绝境中,任何的希望都值得尝试。
西风渐起,车马辘辘,入蜀的官道虽每年修整,仍是非常颠簸,相如的心也随着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他不知道,命运,正将他不知不觉推向人生最精彩处。其实,人生最失意时也许恰是一场埋伏,转折,也许就在盈尺间。
王吉太钦佩司马相如的文采,他不相信,如此文采飞扬之人会永远的落魄。他决定,狠狠地帮他一把。
于是,酒阑夜静,屏退左右,他对着司马相如说起了卓王孙,说起了卓文君,说出了一个美丽至极,连司马迁都不忍心责备他的阴谋,还处处替自己仰慕的司马相如打掩护。在《史记》里只用一个“谬”字来作搪塞。说他是“谬为恭敬”。
这个“谬”字,王吉做得太妙了。
司马相如被安置在临邛县城的都亭里,这是最好的馆驿。
临邛县令王吉,每天必然谦恭地去驿馆看望他,一开始,相如还以礼相待,见见王吉,到了后来,相如不胜其烦,一再谢绝县令来访,可是,王吉非但仍来,且更加的谦恭,天天来访,再恹恹离去。
一场浪漫的戏剧即将如期上演。
(二)
有多少的爱情是源于阴谋,有多少的浪漫只是欺骗?
但阴谋和欺骗也可以美丽的一塌糊涂。
从此,临邛的街上,一位长衫纶巾,风流倜傥的英俊男子常傲然独行,平生才情,俱堆眼角,举止儒雅,不掩清俊。
惹得街头巷尾皆在谈论这位男子,即使是深闺中的文君,也早已经耳闻。
是什么样的男子,才会有这样的风流才俊?还惹得县令恭敬如斯?
这样的奇事终于惊动了临邛的两位巨富,那便是当地两位钢铁大亨,一位是卓王孙,一位是程郑。程郑相比卓王孙,还要略逊一筹,看来让县令常常碰壁的才子,如果成为了座上宾,那无疑是脸上有光的事啊,卓王孙可不想在这件事上让程郑抢了先。
于是,卓王孙赶紧去拜会县令,说要对县令的贵宾待之以嘉宾之礼。
王吉的心里恐怕是乐开了花,卓王孙上钩了,但是,他故作为难,一再摇头,他说此人曾经是梁孝王眼前的红人,说此人一篇《子虚赋》,名震天下,说此人前途不可限量,说此人心性高傲,寻常人不放在心上。
卓王孙更欲结识这样的名士,一再地请求设宴款待。王吉勉强答应一试,卓王孙欢天喜地地回去准备。
文君也听说了父亲要宴请那位风流才俊,芳心暗喜,兀自怦怦乱跳,会是怎样的一位才子呢?文君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她低着头理琴,琴声里分明是纷乱的心绪。
一场盛大的宴会,一场盛大的欺骗。
朱户大开,花开似锦,十多桌一字排开在廊下,人头攒动,都知道卓王孙要宴请连县令都恭敬有加的才子,主桌上,留下了最重要的那个位置。
时近正午,陪客们都已入座,卓王孙派人去请司马相如,一百多人等一个人,可见卓王孙对所请之人的恭敬和仰慕,然而,派去的人沮丧地回来了,说抱病在身,不能赴宴,卓王孙一身淋漓的大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县令王吉也杯箸不动,端坐静等,见如此说,二话没说,立马上车,亲自去请。卓王孙不知道王吉此去能不能请得动,不住地叹息。
等待的时间,每一刻对卓王孙都是一种煎熬。
自己财倾一方,何曾有过这样的尴尬?
终于,清脆的马蹄声渐来渐近,卓王孙亲迎出门,帘子被掀起,卓王孙紧张万分,但见王吉满面春风,卓王孙心下稍慰。
王吉引出车中人,但见粉面如敷,天庭饱满,文采精华,见之忘俗,长身玉立,但如玉树临风,飘逸不群,临邛这样的县城,何曾见过此等风流人物?
卓王孙一躬到底,互相见礼,亲引司马相如入席,座中百余人先是焦急抱怨,待见到相如,一座倾倒,惊羡不已。
司马相如是有缺陷的,他说话有些口吃,但司马相如也有绝技,那便是他的琴技。早有琴童在身后捧琴伺候。
酒至浓酣,主客尽兴,便有人倡议要见识一下才子的风采。王吉适时地站起来,说相如要为大家操琴一曲。
那一刻,相如早瞥见门帘外有人影闪过,衣香鬓影,婀娜无双,那一身素衣将相如的心弦轻轻地撩动,他知道,王吉对他说起的卓文君就在帘后偷窥,原来,所有的算计都是那么地完美无隙,而更完美的是,隔着帘子,那个窈窕的身影已经让他心动不已了。
他接过琴童递过来的琴,打开琴布,所有人眼前一亮,那是著名的绿绮。
这绿绮得之不易,当初梁孝王慕他之名,请他作赋,他挥毫引墨,写下了洋洋洒洒的《如玉赋》相赠,辞藻华美,音韵和谐,梁孝王反复吟诵,称赏不已,便拿出自己收藏的“绿绮”回赠。那绿绮里,有铭文曰:桐梓合精。
从此,绿绮配名士,琴音传琴艺,琴与人都名噪一时。
而今日,这把琴,这颗心,都只为帘后的那一个人——卓文君。
轻捻慢拢,一缕似有若无的乐音乍起,如清泉淙淙,从烟树繁花的大山深处沁出,所有的人都霎时屏住了呼吸,静听那份天籁。
枝头的花儿正在春光里绽放,阳光亲吻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风在山涧轻轻地吟唱,一对啁啾的鸟儿成了主角,和着清风和春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痴如醉,听得那帘外的人儿渐渐地痴了,醉了,灵魂已经慢慢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向上飞升,在那里,是一双炽热而深沉的眼眸,直看进了她的心灵深处,让她无处逃遁,只能迎向这份深情,燃烧自己,然后,化为灰烬。
她知道,他所弹的正是那曲《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为什么,在华堂宴饮之时,要弹这样的款款情曲?为什么,虽有百人在堂,依然能够弹得如此深情沉醉?所求之凰又是谁呢?
风微微掀起了帘幕,她看到了那个弹琴的人,白衣胜雪,青布纶巾,飘逸不群,一眼掠过,便见面容清俊,虎虎有生气,似乎正有意无意瞟向帘外的她,她不由得更加心跳面红,不能自已。
有多少琴弦都只能独弹寂寞,有多少琴音能够传达相知?
譬如,这华堂之上,绿绮、凤求凰,他藉以传情,惟有她一个人听得懂,这便是不着一言的情意相知。惟其知音少,方知情义重。
可是,隔着重帘,也似隔着万水千山。
裂帛乍歇,喝彩声震天,她怔在那里,眼泪泫然欲下,懂了又如何?
她一个新寡之妇,总不能走到司马相如面前,盈盈秋水,脉脉情深,让他看懂她的相知相惜吧。
转身,沿着曲栏重檐,一径回到自己的闺房,茜纱窗下,斜阳正浓,满心的惆怅和悲伤如这满院的橘黄的夕阳,无法收拾。
今日得遇知音人,眼前满是他飘逸不群的风姿,可是,要如何才能够如琴曲所传音:何由交接为鸳鸯?
遇到了爱情的女人,是一只不惜性命的荆棘鸟,哪怕只能在爱情的枝头,对着心爱的人唱出心中的爱恋,也愿意胸膛被刺穿,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三)
一个被爱情点燃的女人,稍加柴薪,便甘愿化为灰烬。
司马相如深深懂得这一点,盛宴罢去,他派人用重金买通了卓文君的丫鬟,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情书送了过去。
卓文君自从帘外听了司马相如的琴曲,便相思日炙,接到司马相如的情书,她方知,那琴曲是专门为她而弹,曲中的恋慕是为她而起,一往情深也是为她而生,更觉自己爱情的火光腾空而起,将她烧灼,她欲挣扎,却越是深陷。
得知司马相如不日便将离开临邛,她芳心欲碎,爱情,也架不住世事的蹉跎啊,自己的爱情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主?难道还要等父母为自己再安排一场表面华丽却寂寞无言的婚姻么?
如果自己不争取,能够逃脱这样的婚姻和命运么?
与其拿一生做婚姻的赌注,那么,不如,拿自己做一场爱情的豪赌。前者必输无疑,而后者却胜负难料。
可是,宁愿为爱情赴汤蹈火,也不愿为婚姻自掘坟墓。
她决定不再犹豫,为了爱情,她有些疯狂了。
夜色深重,花影拂动,月光如水般泻了一地,扶着丫鬟的肩膀,打开了后花园的角门,她的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即将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郎君,让她兴奋不已,自己这样私自逃离,也让她步步惊心。
好几次,她想要拔脚回身了,实在不敢想,这样私自出奔到底会遭遇怎样的后果?
可是,爱情,实在可以让许多的不可能成为可能。
“今宵剩把银釭照,只恐相逢是梦中”
司马相如望着站在自己面前娇羞不胜的卓文君,久久地不敢相信,自己和王吉的阴谋里实在没有这样的情节,而如今,佳人即在眼前,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汉代还没有南宋之后的程朱理学的猖狂,私奔,虽为名门望族所不齿,到也还没到像后代那样天理不容的地步,司马相如决定带着卓文君连夜离开临邛。
来到了司马相如的身边,看到了他灼灼情深的眼眸,卓文君感到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两情相悦,原来是这样沉醉的事情。
她愿意,和他私奔。
月色朗朗,马蹄声乱,偎依在司马相如的怀里,卓文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担忧和害怕,哪怕明天早晨醒来,就是悬崖就是地狱,那么,也愿意这一刻,在爱人的怀里,在爱情的甜蜜里。
她不问,他要带她去往哪里,天涯海角,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司马相如知道,他们只能回到自己的家乡成都。
卓王孙看了文君的留书暴跳如雷,不知道他最终是不是对发生的一切恍然大悟,或许,聪明如他,不可能就这样被蒙蔽,不然,他不会如此地生气,他扬言:“文君太不成器,我不忍心杀死她,可是也别想得到我的一文钱!”
他说这话的时候,文君正沉迷在爱情的狂喜中,根本没当一回事。
可是,再美的爱情最终还是要落入凡尘。所有的爱情都只是俗世里的爱情,才子才女的爱情也是。
成都的司马相如家,在文君的眼里,不过是家徒四壁而已,她自幼生于豪门,哪里过过这么寒酸的日子?没钱沽酒,她不得不脱下身上的裘皮衣服去当,相坐对饮,不禁悲从中来,还是文君的老爹了解她,她可以为了爱情去私奔,却不能离开呼奴唤婢,富贵闲逸的生活。
卓文君抱着司马相如的脖子哭,在社会上历练过的司马相如,在带着卓文君私奔的时候,大致就能够想到这样的结局的,但是,他心里有底,毕竟,她有一个太有钱的父亲,万一到了那一步,她的父亲不会真的不管的吧?
但是,这不能由他提出来,否则自己就成了劫色又劫财的家伙了。
文君到底还是卓王孙的掌上明珠,只要卓王孙能够软下心肠,从身上拔根毫毛,也可以让他们衣食无忧了。
卓王孙不知道哪辈子欠下了司马相如的债,这辈子注定要被他一再地算计。
父亲已经放出了那样的狠话,回去要钱肯定行不通,于是,他们俩决定,到卓王孙的鼻子底下去开酒店。
本来,文君跟相如私奔已经让卓王孙无地自容,成了临邛的笑谈,如果,他们又回到临邛开酒店,卓王孙会如何呢?卓文君轻轻一点司马相如的鼻子,笑着断言:他会给钱打发我们回成都过快活日子。
都说女儿生外心,果然不错,可怜卓王孙又成为了算计的对象。
临邛的街头忽然多了一家酒店,那便是司马相如变卖了车马,买下了一家酒店,文君亲自当垆卖酒,而司马相如也腰间系个围裙,亲自和伙计们一起洗涤杯盘瓦器。
文君貌美如花,风姿绰约,纵然是洗去铅华,淡妆素颜,那也是挡不住的美艳。小酒店生意兴隆,酒客络绎不绝,很快地,文君卖酒的事情便传到了卓王孙的耳中,他差点气晕过去。
他深以为耻,决定杜门不出,然而,耳边终日仿佛响彻着满街的嘲笑。
他的富有绝非一般,当初,秦灭赵国之后,卓王孙主动要求迁徙远方,最终选择在临邛炼铁致富,家有僮仆千人,田池射猎之乐,堪比人君,怎么能够听任自己的女儿亲自当垆卖酒?真是丢人丢到了家门口。
文君又央求自己的兄弟和长辈们去解劝自己的父亲:你一辈子,只有一个儿子二个女儿,富可敌国。文君嫁为人妻,已成事实,生米早已经煮成了熟饭,而所嫁之人,又是县令的座上宾,且文采盖世,早晚会飞黄腾达,一来文君终身有托,二来也是给了县令的面子,何必这样固执呢?
卓王孙左思右想,实在无法容忍女儿在自己眼皮底下卖酒度日,唉!既已如此,不如作个顺水人情,认了这个女婿,既给足了县令的面子,也保全自己的面子。
他给了他们一百名僮仆,一百万钱,还有一笔丰厚的嫁妆。
司马相如立即关掉了小酒店,带着文君,风光地回到成都,买田置地,购置房产,富甲一方。
从此,每日里,两个人吟诗作赋,弹琴作曲,恩爱相守。
不是所有的阴谋,都能够这样美丽地收场。
(四)
爱情圆满地落幕,婚姻却还在途中。
谁又能够保证,婚姻没有波澜起伏?当男人有三妻四妾的权利的时候,女人的幸福就只能是朝不保夕。
卓文君的私奔,不仅让司马相如财色两收,还给他带来了亨通的官运,也许,卓文君生来就有旺夫的命。
那日,朝事闲暇,汉武帝无意间读到《子虚赋》,惊叹不已,文辞之华美,铺陈之细腻,气势之磅礴,实乃罕见,不禁喃喃叹息:“写这篇赋的人,真是个才子,可惜我没有和这个人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底下,早有谄媚的人献言:此人正闲居成都,乃小人同乡。
远在成都的司马相如,春风得意,财有了,美人有了,如今正缺少功名,来满足才子的远大志向,没想到,居然心想事成,朝廷派人来征召他,觐见汉武帝。
相如知道,此一去,一定会平步青云,只有文君内心伤感,不知道此去,何时才能聚首?
男人有才,永远想着去搏击长空,功成名就;女子再有才,也不过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可是,一个女人是不能绊住男人追求功名的脚步的。
相如走了,此去,陪同汉武帝游猎,写下了《上林赋》,辞藻华丽到了极致,铺陈了华丽到了极致,虽然结尾处略有讥讽之意,聪明的汉武帝不会看不出来,但那豪奢的帝王生活的铺叙极大地满足了汉武帝的虚荣心,汉武帝一高兴,司马相如就轻易得到了一个郎官。
久居京城,官场得意,见惯了风月楼高,赏尽了梅艳花娇,才子风流,佳人有意,渐渐地,他淡忘了曾经共患难,情深意笃,为了他不顾礼义廉耻,毅然私奔的卓文君,萌生了纳妾的念头。
他不知道,远在成都的卓文君,空闺寂寞,多少次倚栏望断他的归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总是等待,总是失望,得意中人,大抵是不会想到失意之人内心的煎熬的,鱼雁往访,到底代替不了耳鬓厮磨,片言只语,到底不是朝夕相对,当初信誓旦旦的相守,到底还是架不住世事消磨。
文君挂念着相如,总是打发人去探望他的消息,可是,派去的人回来之后支支唔唔,聪明如文君,当然猜出,繁华的京城里,司马相如不可能像她那样独守寂寞,风流韵事,逢场作戏,自然是免不了的,文君能够理解,但派去的人那支支唔唔的神态,让文君知道,这一次,可能相如是动了真情。
她心里自然是忧急万分,哀伤不已,好在,她是懂得司马相如的,他是一个风流的男人,但骨子里,他还是一个至情至性的才子,他懂过自己,他们有过恩爱相知的幸福时光,他不会如此忘情!
她给他写了一首《白头吟》:“皑如山间雪,皎若云中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她不说自己的挽留,偏说自己是来成全他的,当初为了爱和他私奔,如今,为了成全他的爱而来决绝,她要他自己去想,想起她爱的深重,想到她如此决绝的哀怨和伤心,也要他知道,她的心里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这是她的爱情理想,她肯抛弃自己所愿来委屈成全,有多少的不得已和不愿意。
不知道,妾迷心窍的相如是不是真的懂了妻子的幽怨伤心,或者,情陷其中,回头已难,相信,相如也是拿着文君的信经历了反复的犹疑和徘徊的。
文君在焦虑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眠的长夜,她终于等来了相如的信,那封信只有十三个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读罢来信,文君泪如雨下,一行字中,唯独少了一个“忆”字,相如的心里,只有对新欢的爱,没有对旧爱的“忆”了,往日情深,已经淡若素笺上的浅浅墨迹,无法清晰地阅读了。
爱一个人,不要让他离开,身入繁华,爱往往也会杳远。
到底是怪那个离开身边的人,还是怪繁华世事的无情湮灭呢?
文君心凉如水,虽然,纳了妾,文君还是相如夫人,可是,文君要的不是名分,从一开始,她就是为爱私奔,为爱留守,为爱等待,如果爱不在了,还要名分干什么?这是文君的固执。
她觉得,她要把自己的心意告知相如,但绝不是摇尾乞怜,她要他懂得她的相思、她的守候,她的寂寞,她的爱,如果,相如不再珍惜她的爱,也就罢了,相如如果还珍惜,她希望,相如还是她的相如,是她一个人的相如,是值得她不顾一切私奔的相如。
所有的爱,都是一种坚持,一种争取,一种经营。
她依然不说悲戚,只写下了一首《怨郎诗》:
“一别之后,二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曲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红,偏遭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接到了妻子的信,相如不禁暗暗惊叹,一个怨妇最多只能让人同情罢了,可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妻子,是当初打动相如,如今依然能够打动相如的美。
一首诗里,很多无言的责备,一别不回,才始无“忆”,殊不知,对于离人,四季轮回,一物一景,无不是深重的思念,如果可以,下辈子,也让你尝尝这样的相思滋味。爱恨拳拳,都在其中。
相如羞愧,想起当初文君的深情私奔,想起新婚之初的相濡以沫,想起了成都的恩爱相守,打消了娶妾之念,只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妻子身边,长相厮守,不再分离。
相如的官场得意,到底也是有人忌妒的,他曾作为汉武帝的专使招抚了夜郎,被封为中郎将,得到了汉武帝的重赏。于是,便有人上书,说司马相如出使期间收受了许多的贿赂,汉武帝居然相信了,罢免了相如的官职。
读书人,总痴想着售与帝王家,殊不知,帝王在上,官场险恶,最不耐那翻云覆雨手,还不如,诗词歌赋,红粉知已,最是风流潇洒。
官场,少了一份词赋的陪衬,世间,多了一对风流佳偶。
他早该回来,终于回来了。
文君,嫣然一笑。
爱情,婚姻,是女人一生的事业,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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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木木瓜. 陕西西安
挺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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